17 阴 1 -3
- 17 阴 1
- 2025-11-15 09:12:14
“裴氏清江!”
“到!”
“范中海!”
“有,我在。”
“阮黄维林!”
春天,下午四点。
“阮黄维林,第二次点名!”
“到!”
钟老师把眼镜往下推,从老花镜上方的眼神看过去让他显得格外严厉。操场上现在有三个班在上课,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对面坐成两排的学生。确认被点名的学生正坐在最后一排后,钟老师轻轻点头,在点名册上画了一个小勾。
“陈世明。”
“到!”
林低下头,继续在旧卡西欧计算器上做未完成的题,然后按下回车键,计算出结果:114。
他把笔尖移到答案栏,找到刚算出的数字,在 B 选项上圈了一个圆。第六页就完成了,只要再做十几题就能结束这堆作业了。
“你做到第几题了?”
“四十二题。”林回答,笑着转向旁边的人。“你做了吗?我整个下午都在做!更别提明天老师会叫人上去改题,还要算十五分钟测验分数。”
“我才做完第十二题。要不等会儿我主动上去改前几题。”清江说,撑着下巴。“反正我名字在名单前面,每人上去改两三题,我大概改到第八第九题就好。”
“要是老师反着从后往前点呢?”
“那我就——”
清江把后半句拉长成拖音,眼睛左右扫视,努力找解决办法。五秒后,它终于说完:
“……那我认命。”
“那你尽量做到四十题就行。题难,老师应该会宽容点。”
“那你等会儿有空吗?放学后我要去买材料做技术课作业,你顺便来教我数学吧?反正你也要过来。”
“技术课作业是做纸花吧?什么时候交?”
“下下周四,大约还有一周时间。”清江撇嘴说,“还早。做完数学再去贴纸花也来得及。”
林挠挠头,把练习册翻回前面,看看之前的题。刚才清江说它做到多少了?啊,是第十二题,也就是第二页的作业。从第1题到第30题都是基础知识题,所以教它抄不会花太多时间。清江凑过来看,忍不住小声赞叹:
“哇,好用功!”
“我只能待到六点半哦!”林说,转头看它,“八点我有约。”
“嗯,你几点走都行。”
“范玉诗。”
一阵沉默。林和清江都抬头,其他人低着头,好像在躲避老师的视线。真奇怪,上一秒全班还热闹地说话,下一秒每个人都专注自己的事情。钟老师再次把眼镜往下拉,棕色眼睛扫过每个人,看看谁举手。
“范玉诗,第二次点名。”
“老师,她请假了!”清江在队伍最后大声喊。
“哦,这样啊,那我记缺席。”老师点点头,在点名册上画了 X。“段正顺——啊等等,他已经退学拿学籍档案了吧?那就跳过……黎阮青薇!”
“到!老师我在!”
林轻轻呼了口气,像胸口的大石头被移开。
不知道为什么,只要想到有人必须站起来解释顺的事——那个自杀身亡的顺——他就会感到不安。清江似乎也是这样。被提到顺的名字时,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恢复平静。今天刚好是大家收到顺去世消息一周,也没有太多人谈论他。
“好了,今天大家踢毽子感觉如何?”钟老师合上点名册,交给学习委员琼安。“没问题的话今天提前下课吧。下周老师会以踢毽子测验一节课,回家记得练习。好了,下课!”
大家站起来,走向书包放置处收拾东西,然后逐渐向校门口走。清江收拾得特别慢,它想等琼安交完班册再一起走,所以动作悠闲缓慢。它拿出水瓶,一边喝水一边滑手机。
“关于顺的事,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,林?”
“我不清楚,他什么都没说。”林把计算器和作业放进书包,拉上拉链。“不过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。”
“是吗?我听说他是因为处理那件事发疯。我的意思是——毕竟他承担了最难的部分,仅仅是毁容让警察无法辨认就够让人阴影一生了。”
虽然清江说的是同情的话,但语气轻飘,好像没什么关系。
它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,凭着熟悉的界面,林认出它在看的应用。
林看向校门几秒,也拿出手机。班级群没新消息,但那个黑色头像的群跳了两条消息。
“顺的越南宿友是我朋友的朋友认识的人,他说顺自杀前几天一直喃喃自语关于‘头’的事。”清江说,其实它只是在读群里的最新消息。“我知道他出国是想躲,但都跑那么远了还自杀?真的不明白。”
林没有马上回答,他的眼睛停在群里灰色的消息上。顺的社交账号早已被封,他只能看不能发。
林停在倒数几条消息前,那是凌晨两点发的,但顺撤回了。
“出国前,顺跟我说他很有压力,但我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。”林关掉屏幕,“我以为换个环境能让他忘掉那些事,没想到……”
“是啊,他本该幸福无忧。哪像我……”
“江,你脚边有东西!”
清江吓得跳起来。脚下有条小蜈蚣,在灰色水泥地上蠕动。它皱眉,用力踩下去。抬脚后,蜈蚣已经变成黑色黏液,沾在地上和鞋底。清江轻轻打了个冷战,抱住手臂。
“呃这里太恶心了!走走走!我不想站在树下了!”
它一边推林往前走,一边厌恶地看着那摊黑液。林点点头,两人走向体育馆旁的石凳,把书包放下坐着等。清江没马上坐,而是走向洗手池。
她打开水龙头,用手捧水冲洗踩到蜈蚣的鞋底。
“笑什么?”清江回头皱鼻子。“你没见过女生既强势又怕虫子吗?”
“没有,我没笑啊!”林举起双手。
“抱歉啦!如果你震惊于我没有放生而是踩死它,那对不起!我绝对不能跟这些东西共存!”
“哎,我啥也没说!”林尴尬笑,“只是一条蜈蚣而已!你不踩,说不定以后会咬到人。你只是做了本来就会有人做的事。”
清江的语气缓和了,撇嘴,但头不自觉地点点。林知道清江只有在真心感激时才会这样,因为即使它成功求老师放过、或完美代表全班上台报告——那份感激也总有些不自然,好像只是做它该做的事。
林注意到另一位女生正朝这边走来。琼安回来了,手里还拿着清江落下的篮子。成人小说平台
按照之前的约定,按照今天的计划,他们三人会到清江家里解决堆积的作业,有空的话还会先做一部分纸花,用于技术课小组作业。他们坐的是清江亲戚的车,到了之后,那位亲戚因为有事就先回家了。这并不是大家第一次拜访班长家,毕竟每次庆祝生日,清江几乎都会邀请他们来。
清江的家位于城市边缘,宽敞无比,而它所谓的“主屋”只占围地面积的五分之一。房子后面是养猪场,配备完整的喂食槽系统,能供应到每个猪圈。林看到几个工人正坐在一栋小木屋旁休息,这就是班长之前介绍过的屠宰场所在地——几代人的成果,令人敬佩。
“对了,我家猪昨天才生了,你们想不想看看?”清江说,手伸过铁门,把锁打开。“小猪粉粉嫩嫩的,非常可爱!都很小哦!”
“我从没见过小猪!”安笑着说,“让我看看!”
清江点点头,摆手示意两位朋友跟上。
小主人带朋友回家吸引了小木屋附近工人的注意,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。右侧的猪圈又细分为多个小圈,按猪的品种和年龄区分。林边走边看着那些胖乎乎的猪,现在还不到五点,它们已经躺下睡觉。有的和小猪在一起,有的肚子鼓得大大的单独躺在一个圈里。到了第二排第四个猪圈,清江突然停下,指向里面。
“就是这里!”清江兴奋地说,“这只昨天才出生!”
林和安凑过去,看着班长指的方向。圈内铺了稻草,中间是一头母猪和她的小猪群。小猪比小狗稍大,但毛更稀,乖乖地躺在母猪旁边。安发出一声长“哦——”看到小猪们用鼻子顶母猪要吃奶。它们的小嘴很可爱,身体粉嫩,看上去十分萌。
“这次母猪很健康,一次生了十二只!”清江笑着,手靠在铁栏上。“幸好母猪和小猪都健康,所以别人送来的礼物也多了。”
“咦,这些猪不是你家的吗?”
“嗯,有几只是别人的。因为他们的圈设施简陋,怕分娩时母猪和小猪都出事,所以借用我家的猪圈,让我家的兽医照顾。”
“猪平时吃什么啊?”安俯身看喂食槽,“我听说是饲料,可我看里面乱七八糟的。”
“猪其实杂食,你给它放什么它都吃。”清江笑着眯起眼睛,“而且,它们还吃肉。”
听到“肉”,林全身一震,不自觉退了一步,眼睛扫视整个猪圈。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如果成年猪什么都能吃,需要多少只才能处理掉一条手臂呢?
“你刚才在想什么?没错,就是这样。”清江突然开口,直视林的眼睛,笑了,“煮一下,连骨头都不剩。”
“你家人知道这事吗?”
“天啊!你把我当谁啊?”清江挺直身子,大笑,“当然不知道啦。我平时偶尔帮忙准备猪的食物,他们都没发现。”
林微微皱眉,勉强笑了笑回应清江。
“对了,清江,我问个有点敏感的问题……”安抬头,看向她,“你以前都是在家养猪,然后直接在这里宰猪吗?”
“对。”清江点头。
“那……你有没有被别人说过,这种杀猪的职业会带来恶业?我的意思是,你怎么面对这些事的?”
清江沉默了一会儿,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不快,但脸上的兴奋和喜悦逐渐消失。林注意到,她无意识地用指甲敲着手心,短暂地看了他一眼,又马上转回去。
“我爸说,这是必须有人做的事。”清江回答,微笑,“人生中有谁吃肉从没尝过猪肉呢?所以必须有人站出来,把一个生命变成食材供大家使用。你也明白的,对吧?”
安点点头,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“在别人眼里,这事可能带来很多业障,但我直说,这种话听起来就像伪善者在说教!”清江提高声音,每个字都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,“对我来说,嘴里还吃肉的人没资格批评做屠宰的人!我家从事这行我一点也不觉得不妥!而且,这也是我祖父时代的主要收入来源!”
“啊啊,我明白了!”
林心里有些生气。他一直观察两个女孩的态度,无论怎么看都能看出班长生气了,很明显安的问题触碰了清江的自尊。但清江的愤怒并不明显,加上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合时宜,赶紧转移话题夸奖小猪。林顺便看了一眼站在小木屋旁的工人,然后不再理会。
“嘿,清江,你家猪好像……”
母猪突然搅动身体,小猪们因失去奶源而轻轻哼叫。母猪踩了踩,两条后腿下方,红色的羊水突然流出,洒在稻草上。母猪马上要生产了,林百分百确定。
“第十三只?!”清江惊讶,但语气带着一丝喜悦,“哇!真的……”
首先露出小小的蹄子;母猪呼吸急促,肚子一阵阵起伏。安兴奋地拿出手机录像,镜头对准猪圈。第一只蹄子伸出,轻轻动了动;第二只也如此。母猪颤动,发出“en ét”般的低哼声,仍然努力用力。第三、第四、第五只蹄子……
清江瞪大眼睛,吓得往后退,捂住嘴。粉嫩的东西停止了蠕动。母猪用尽全力把它从子宫里挤出来,伴随着腥臭的羊水。
安几乎当场晕倒,因为班长家的母猪刚生出的,居然是一只浸泡在羊水中的人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