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 阴 1 -20

没有挂钟，所以你根本不清楚现在几点几分。

没有日历，所以也不知道现在是冬、春还是夏。

你早已丢失了时间的概念，因为它已经不再重要。饿了就吃，困了就睡，醒来之后便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般继续生活。

没有灵魂——对，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。因为当别人忙于思考未来或处理当下事务时，你仍然困在原地：永远沉溺于一个疯子般的记忆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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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哇，看看这个！报纸刚报道有个精神病人逃狱，而这个地方竟然离我们很近……”

“啊？在哪儿？”

秋天，晚上八点——安燕湖

篝火仍熊熊燃烧，映出十八名成员的身影在铺满枯叶的湖边地面上。雄把手机递给大家，信号虽然有些差，但画面幸运地没有模糊。凯转过头，清江也探身过去看。熟悉的新闻界面告诉他们这是正规信息，整齐的文字以及模糊处理过周围人物面孔的照片，都显示了可靠性。雄拉下详细信息，大家齐刷刷地皱起眉头。

“唔，这家伙以前杀过人吧？而且这件事听说一年后才发现受害者的尸体。”清江一边说，一边咂咂嘴摇头，“真可怕。真不明白为什么人家能让他逃狱。”

“唉，估计是疏忽吧。”雄摇头，“不过上了报纸，我猜你很快就会被戴上手铐。像这种根据线索抓人的案件，我们的警察从来不失败。”

“嗯……比如我们学校那个变态，最后也被抓了，对吧？”

“嗯！所以我觉得这家伙也很快会被抓！”

律也下意识地点点头，抬头看着电子新闻页面上的信息。

至此，距那起案件已经过去半年多。你还记得开端事件，NTX高中曾因网络上突然出现的学生制服敏感视频而闹得沸沸扬扬。不是摆拍，也没做模糊处理。受害者最私密的地方被曝光在镜头前，好像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里有人在拍摄。事件高潮是一段视频中清楚看到一名十年级女生的脸，使她受到惊吓，离家三天三夜。幸运的是，她在发生意外前被找到。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，这段经历在她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烙印。

“安提醒我了，为什么这些月来我们班没有人被叫去法庭作证呢？”凯抬手摸下巴，思考道，“虽然这样也好，但我们不就是先锋班吗？”

“可能他们不想牵扯到家长。”雄回答，转过身，“你想象一下，如果家长问你从哪里调查来的，你敢如实回答吗？”

“我们看那些视频就是为了收集证据，没什么不对吧？”

“不是每个家长都会接受这个理由，你懂吧？”雄说着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，“举例来说，我家里没等事情发展就骂我闲得慌，因为参与了那件事。幸好律及时叫雅到我家说话，他们才让我继续和你们一起行动！”

11D4班的学生找到了偷拍视频的幕后主使——律突然想起新闻标题最初提到的案件，以及他们因此在地区内出名的经过。最初团队只有三人，只是想检查是否有人策划拍摄。后来确认事情比预想严重，团队成员开始增加，最终全班D4班都有意见贡献，建律也自愿帮忙。

利用周末两天空闲时间，他们分工查看所有不良链接，定位视频拍摄地点，并在放学后前往检查。总共找到了二十七台摄像机，分布在各个角落，从三楼女厕到一楼教师厕所都有。经讨论，先锋团队决定不向学校报告，而是将所有证据交给警方，因为如中海所说，他们不能排除嫌疑人可能是教师的可能性。

警方迅速介入调查，事件扩散到附近学校。那段时间，学生们讨论的内容几乎全是视频在网上被传播的情况。有人怀疑施工队的成员是幕后主使。这个推测相对合理，因为第一段视频出现的时间正值学校开始施工。

但当消息传到先锋班时，建律立刻否定了这个假设。他指出摄像机安装位置极其隐蔽，一个只是来校几天出差的人不可能研究得如此详细。幕后主使一定是学校内部人员，熟悉环境并能自由出入。嘉凯和玉完全同意他的意见。

多日后，嫌疑人的身份最终揭晓。但这并非先锋团队功劳，而是警方负责侦办的结果。他们只是根据警方向学生取证时的线索推测的——问学生们对那个稀疏头发的保安有何看法。

“突然想起每天早上他都笑着向学生打招呼，我都起鸡皮疙瘩了！”璋说着抱住肩膀，“真不敢相信学校会和这种变态签合同。他做保安都四五年了。”

“嗯，警察说出来的时候没人敢相信。”安看向篝火，“他不是向学生很友好吗？”

“哎哟，别说他对我友好。”璋皱眉捂住嘴，“一提到就想吐。”

“抱歉……”

即使警方找到了主谋，麻烦并未因此消失。进一步调查时，11D4班是警方首批取证确认摄像机位置的班级。每个人都指出自己发现摄像机的地点，但不知为何，杜林突然提出事件似乎比他们所知复杂。最初没人明白他指什么，像天真的学生一样，他直接问警方是否在收集证据时遇到困难。结果果然如此，一名年轻警察坦言，他们尚未找到保安隐藏视频的地方。

二十七台摄像机，但只找到几十兆不良视频。显然数量不符，尤其他们确定事件并非近期发生。先锋班再次积极主动，希望协助警方寻找证据。但遗憾的是，这一建议被当场否决。

“不过……找到USB证据那幕真是传奇！”雄说，眼睛一亮，“记得大家一起把USB带到警局，然后得到屋里所有人的赞叹，我到现在还觉得兴奋。那时有顺、律，还有我。哦，当时还有杜林吧？他还因为成为唯一被训斥的人而耿耿于怀呢。”

“啊，他被训什么事来着？”

“他是找到USB的人！”清江突然插话，语气兴奋，“我还记得！当时我们说不听警察的，大家仍然努力去找证据，杜林还嘟囔着：这次偷拍连实习老师都拍到了，老家伙还没看呢，能删？于是他径直走进男厕，把马桶盖掀开找USB。天啊，你们得看到他找到贴在马桶底下USB的样子！他笑着撕掉胶带，我都想打他！可惜，因为他直接拿着USB，警察说指纹都压在重要证物上了。他在局里一直小声道歉，但刚走出两步就骂起人来了，哈哈哈。”

“哎哟，说得真仔细！”安碰了碰清江，笑道，“收住点，你知道你在讲哪吗？”

“我可是全心佩服啊！你得承认他那气场真的不一般！”清江举起左手，“不信你问律，他也在场！”

“嗯……那时候看起来真像电影。”律笑了笑，目光落在篝火上。

自那件事之后，大家常开玩笑说，NTX所有的女生以及有女朋友的男生，都欠了11D4班一个人情。当警方深入调查时，他们发现保安的那批不良视频总容量竟高达127GB，从USB证据到其他存储方式全都涵盖。可怕的是，他不仅自己使用，还卖给有需求的人，甚至提供女生信息给那些想了解的人。按原计划，这个变态似乎还打算继续“开发”，比如在男厕安装摄像机，让“宝库”更加多样化。那时，男生们也不禁背脊发凉。谁也不知道名单上都有哪些人，群体里的每个人都用匿名账号操作。

“嘿，你知道吗，律，自那事之后，有不少人来找我班，要你社交网络的账号呢。”

“啊？”律转头，瞪大了眼睛，“真的吗？是谁啊？”

“哎呀，多到说不完！”江笑了笑，又靠过来轻声说，“不过当时慧说你有女朋友，所以我都有先提醒他们。要是你想，我可以把账号再给回你。”

律不自觉抬头，在围着篝火的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。雪慧坐在火堆对面，周围是几个好友，她在黄色小冰桶上铺开几张塔罗牌。几名男生也在旁边，林正坐在雪慧对面。律站起身，走向那边的群体。

虽然知道班级分成两边，这边的人相对能喝酒，但律没想到他们能喝得这么多。几乎每个人脚下都有空罐，排列整齐，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每人喝了多少。雪慧是第一个注意到新来的成员，但她并没太多反应，因为正忙着铺开的牌。

“十剑——十剑啊，唉唉。”慧皱眉摇头，“看起来完蛋了啊，林，你造吗？你是不是作了很多孽？”

“咦？这是什么意思？”林眯起眼，声音有些闷，“完蛋是完蛋吗？”

“这张牌有点糟糕，如果你在看感情方面的事，接下来可能会遇到不顺，甚至心痛。”慧继续说，然后看向旁边的牌，“唉，还有高塔！不过，你最后抽到死神牌，反而算是幸运。死神其实不坏，它意味着旧事终结、新事开始。如果你正处在有毒的关系中，这可能是信号，让你迎接更好的感情。”

林点点头，但神情有些呆滞，他自己也大概不太明白。律站在雪慧身旁，低头看着铺在蓝色冰桶上的奇异牌面。

“你们在看塔罗牌啊？”律开口问，“慧，你会看吗？”

“嗯，我在学呢。”慧笑着，眼睛弯成月牙，“你想试试吗？”

“啊，如果可以的话……”

“哎呀，都是些感情小趣事！”林把牌收好，整齐地放回给慧，“随便啦，我才不管呢。”

“真大胆。”慧接过牌，淡笑，“你不是说你前女友人数都上双位数了吗？让我看看业力会不会来找你！”

林站起来，但可能因为酒意，几乎踉跄摔倒。律下意识伸手，连忙扶住。果然，酒味浓烈得让他几乎晕眩。

“看吧！”慧笑着，把牌整理好，“我说业力来了，你不信！”

林猛地捂住嘴，身体前倾，以为要呕吐，但幸运的是他忍住了，没有吐出来。

“他怎么了？”律有些慌，“你们喝很多吗？”

“不多……其实我也不太清楚。”慧眯起眼，挠了挠头，“我觉得你最好把林带回帐篷吧，不然一会儿他可能会滚进湖里。”

律点头，把林的手挎上肩膀，扶他回帐篷休息。

营地计划是过夜，所以班级搭了两顶帐篷，男女分开。现在两顶帐篷都空着，物品堆在角落，中间留出空间休息。律把林扶到帐篷门口，掀开帘子让他进去。林道谢，缓缓爬到一角，倒下，把头枕在某人的外套上。

“你还好吗？要不要我拿点柠檬水解酒？”

林翻了个身，甩手两下，任自己倒在垫子上。双眼紧闭，胸口在薄衫下起伏不定，看起来很疲惫。律看向围在篝火旁的人群，他们正在玩“真心话大冒险”，偶尔爆出惊呼声。确定没人会早退后，律拉上帘子，慢慢走进帐篷。

帐篷里只剩两人，律被对方均匀的呼吸弄得心绪微妙。醉意拉近了距离，他靠得更近，直到身体与对方平行，感受到醉人的气息。心跳加速，偷偷的刺激感涌上血液。律轻舔嘴唇，微微偏头，把唇贴上对方的。

像童话里无意的吻唤醒沉睡的人，林慢慢睁开眼，迷迷糊糊。

“要不……”律低声说，把林的发丝拨到一边，“我们不要再分开了，好吗？”

“啊？”林还没完全清醒，“分开？你还想分手？”

“啊，算了，没事。”

律不再说话，低下头，用吻来转移话题。手指穿过林的发丝，顺着脖颈、肩膀轻抚背部，让对方沉醉麻木。律抬高膝盖，稍稍调整姿势，让吻更深沉。他能感受到——对方的悸动瞬间变得猛烈，这种共鸣让两人的情感紧密相连。律不得已松开，抬头，仍沉醉。

“你身上酒味好重……”

“哈哈哈……妈的！”林的笑声被打断，皱起眉用手扶额，“早说我不能喝，却硬逼我！”

“哇，你到底喝了多少？”

林没有回答，双臂交叉放在额头，遮住双眼。律摘下眼镜，把头埋在林的手臂间。

不管外面喧闹的音乐，不管有人可能会回来拿东西，律完全沉浸在对方胸口的心跳中，仿佛那是哄他入眠的摇篮。缓慢、温暖、均匀。律轻轻闭上眼，手抚过林的发丝与耳廓，安抚他仍在酣睡的身体。动作得到了回应，林的左手抚上律的头顶。

律不得不承认：他从不喜欢酒味。他讨厌，但如果是喜欢的人的酒气，他却无感。怎么办呢？又一次忽略红旗信号，再次扑进本想早早斩断的感情。理智劝他离开，心却说留下。时间仿佛在此停滞，给他片刻独处。

突然，一束强光照进帐篷，又几乎瞬间熄灭。

律猛地坐起，回头望向帐篷门。外面空无一人，但几秒前，他确信有人掀开过帘子。胸口涌起一阵不安，律戴上眼镜，低头看自己此刻的姿势。放松让他掉以轻心，却没想到逗留太久会引发怀疑。林呼吸均匀，眼睛紧闭，沉睡。律拉上外套，悄悄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