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你 -7

绵姝乖乖地待在陈珂的怀里,这也是绵姝第一次在一个人的怀抱中感到温暖。此刻,也许无论是陈珂,还是绵姝,都希望时间能停下来,哪怕只是一小会儿,也足以让两颗心脉动在同一个节奏里。有一股奇怪的香味,浓郁却柔和,悄悄渗入此时充满爱意的空间。那股香味似乎越发执拗,越来越清晰。

“你头发……好香。”

“是真的香!不过……不是我头发的味道啦。”绵姝撒娇似的,想从陈珂怀里挣开,却被陈珂及时抱住。

“嗯,是百合花的味道!我就当成是你的味道好了。”

“珂,你这么不讲理的吗?”绵姝疑惑地问。

陈珂微微一笑,用力将绵姝搂得更紧,代替回答。若是为了拥有你,就算不讲理、就算冒险,从现在起,人生中的每一秒都值得。

子柔托着下巴,看绵姝正专注地望着陈珂泡茶。

“他有哪里好看啦!”子柔瞄了陈珂一眼,用故意挑衅的语气说。

“明明就好看嘛,姐姐。”绵姝仍盯着陈珂,看也不看子柔。

“迷他成这样,怎么不跟他在一起?”子柔疑惑。

绵姝沉默。沉默到连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。她能给陈珂的答案只有一个——也可能永远不会改变。因为绵姝不知道危险会什么时候再次袭来;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必须悄无声息地消失;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陈珂对她那样,用坚定的承诺回应陈珂的深情;更不知道陈珂的包容与耐心,会不会有耗尽的一天——毕竟,谁都会累的。绵姝只能暗暗祈祷,希望陈珂不要轻易放弃。

“算了!迷我又有什么用!”陈珂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盘走来。

“迷着就好啦,对吧?”陈珂向子柔示意让她让个位置,然后坐到绵姝对面。

“哎呀!随便你们啦!谈恋爱谈得真奇怪!”子柔白了他们一眼。

绵姝立刻点了两下头,像是在表达“姐姐别管我们怪不怪,只要我们高兴就好”的意思。怪到连现在的年轻人称之为“无名关系”那样——只需要彼此懂得、在乎、倾听、陪伴,然后愿意一直在身边,不离不弃。所谓“有机恋爱”,其实简单得可怕;一根无形的线,一端是自己,一端是对方,有几个人能抓得牢?有时候,这确实显得贪心,可绵姝真的需要陈珂,需要他的包容、温柔、热情和所有爱意,更准确地说,她需要陈珂的心。而现在,对绵姝而言,这些都多得让她难以承受。

“前几天,你跟谁打架啊?”子柔问陈珂。

“没有。”

“骗人!我听阿青说你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!”

“胡说!他们看到他来了才跑!又不是怕我!”陈珂淡定地抿了口茶。

“哼!不跑才会被你打死咧!”子柔脱口而出,随即被自己吓到。

陈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绵姝感受到那阴影下掩藏着的不只是愤怒,还有许多深藏的情绪……当然,她无法完全理解,但她能感受到那份沉重。而子柔那明显“说溜嘴”的慌张表情,也证明她的直觉没错。不过绵姝不会问,因为她尊重陈珂,正如陈珂对她那样。这大概也是陈珂能轻而易举走进绵姝世界的原因之一。

五彩的风铃随风叮当作响……

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。小小的绵姝,蹦蹦跳跳地跑向一个模糊的女人,她正坐在白色秋千上,悬在一棵巨树下,周围是葱郁的花草。

“到妈妈这里来!”那女人伸开双臂。

绵姝依旧笑着,一边跑一边回头,似乎在确认后面追她的人有没有跟上。她扑进母亲怀里……

风铃声越来越响……

“珂可以等。”

绵姝在半梦半醒中听见那熟悉、轻柔,刻意压低音量的嗓音,怕吵醒她难得的午觉。今天绵姝很累。每当疲倦袭来,她总会梦见母亲。有许多夜晚,她都哭湿了枕头,只因为太渴望再次躺在母亲怀里,被完整地爱着,渴望一个像别人那样的安稳归宿。

绵姝发烧,面色憔悴。雅桐逼着她把买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热粥吃完,又亲自喂药,才让这场感冒有机会被赶走。绵姝总说自己坚强,却忘了她也只是个脆弱的女孩。每次在雅桐面前,她又显得那么小。很多次绵姝问雅桐: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雅桐只丢下一句“因为你长得漂亮”,让绵姝随便理解。雅桐真让人摸不透!

绵姝在床上滚了一圈——这是她每次醒来感觉虚弱时的习惯。床对她来说是唯一能让她依靠的地方。这整个星期,她做的工作比平常多几倍。雅桐离开城市几天,店里只剩她一人。偏偏,那几天客人又特别多。甚至有一天,陈珂还突然出现,说担心她撑不住。陈珂穿着整齐的工作服,挽起袖子就开始帮忙招呼客人。

有时候,有女生请陈珂帮忙在试衣间拉上那些设计复杂的裙子拉链时,他都会因为害羞而脸红。本应被女生包围惯了的他,不是应该很坦然吗?偏偏陈珂每次都拘谨得不得了。也许正因为这种正派与纯粹,别人反而更容易喜欢他吧。奇怪的人呀!怎么身边每个对绵姝好的、温柔的、体贴的人都如此古怪?雅桐是这样,陈珂也是!

绵姝不再继续思考那些奇怪的人们。她坐起身,走出房间。

“谢谢你们哦!”陈珂依旧保持那温柔而明亮的笑容,声音轻柔如常。

两个女孩依依不舍地离开,走几步就回头偷看陈珂,又窃窃私语。绵姝脸色苍白,从柜台后的小门走出来——雅桐正偷笑陈珂那副难为情的样子。

“改天你不当律师了来我店打工吧!”雅桐故意逗他。

“不行!珂怕死了!”陈珂皱眉。

“怕什么啦!人家喜欢你成这样!走了还回头看呢!”绵姝开口,像在责怪他。

“没有啦,没有啦!”陈珂慌张解释。

“你很累吧?”陈珂走到绵姝身边,用手背轻轻贴上她被刘海遮住的额头。

“你发烧了!我带你回去!”陈珂的眉头紧皱,但不是烦躁,而是担心。

“对啦!珂带她回去 đi!我 kêu nó nghỉ từ sáng đến giờ mà nó không chịu nghe!”雅桐补充。

陈珂应了一声,连忙带绵姝离开。陈珂一天到晚都在担心一些奇怪的事,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奇怪!绵姝常想,明明她已经长大,可以照顾好自己,为什么陈珂总把她当三岁小孩?

绵姝醒来,费力坐起,环顾宽敞却有点陌生的房间。想了好一会儿——其实她也没法清楚思考,因为头重得像压着石块。突然,她想起来:这里是陈珂的家。陈珂坚持把她带回家,而不是让她在虚弱的状态下走那段遥远的路。陈珂真奇怪!什么事情都退让、迁就,就是在吃喝睡休方面绝不妥协。有一次,她轻微发烧,陈珂来后发现她一周的药还剩过半,他当场生气。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陈珂发火。声音冷得刺骨,连着问她问题,之后整个下午都不理她。那一次,绵姝真的被他吓到了。就像他有两种人格一样——温柔的那一个突然完全消失,只剩一个冷得让人害怕的他。

绵姝靠着灰色靠枕——和陈珂简约的床单是同色系的——倚在床边。她环顾房间,布置简单,却给人温暖感。也许因为是陈珂的房间,所以她格外觉得安心。面对床的是一张绿色巨手造型的休闲椅,旁边是一盏一米多高的立灯——刚好够陈珂在某些夜晚熬夜看书。

绵姝有时候也会想,为什么自己能想象那么多画面?可能她感受世界的方式本来就不同——很不同。比如穿上某件衣服,她会在心里和它对话,等到彼此“理解”了,她就能穿出那套衣服的灵魂。绵姝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与世界沟通,而很少人理解,也不认为她“正常”。

以前,她常被人嘲笑这些怪癖。久而久之,她也不在意了。毕竟他们不影响她的人生;而现在真正影响她的,是陈珂。绵姝用指尖轻轻划过床单,试图从中感受陈珂的温度,哪怕方式笨拙又微弱。此刻,她正坐在陈珂每晚入睡的床上。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刻,陈珂也躺在这里、在她现在坐着的位置,想着她,就像她现在正想他一样?陈珂的身影占据她整个思绪,以至于她能想象他出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。比如,当陈珂做某件事时,他会是什么表情。想到这儿,绵姝忍不住因为自己的想象而偷笑。正当她沉浸在思绪里,不知陈珂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床边了。

“病了还这么开心吗,小姑娘?!”陈柯把那小小的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。

“哪有!”绵絮摇摇头,虚弱地硬撑着开玩笑。“比如现在我说,我快要被自己呼出的火烧掉了,柯会来帮我灭火成人小说平台吗?”

陈柯把手贴在绵絮的额头上几秒,随即急忙拉开旁边抽屉,拿出一颗药片,拆开包装,迅速放进托盘上的那杯温水。

“咦?柯!怎么这颗不是橙色的?”绵絮望着杯中正在冒气泡、慢慢溶解的药,满脸疑惑。

“因为这颗没有橙子味,所以当然不是橙色的呀,小傻瓜。”陈柯温柔地解释。

绵絮看着陈柯的温柔,忍不住微微笑了。不只是这一次,每一次都一样,无论绵絮问什么,不管小事、无理、甚至根本不值得回答,陈柯从来不会责怪,也不会露出一丝不耐烦,只是耐心解释。绵絮常常在想,陈柯到底会对自己忍耐多久?一个月、几个月、一年,还是好几年?对绵絮来说,无论多久,都有意义。因为除了外婆之外,陈柯是第一个用绵絮渴望的方式,坚持爱她的人。所以,就算只是一瞬间,也值得珍惜。

“柯……有一天,你会讨厌我吗?”绵絮依着陈柯的示意躺下床。

“傻丫头,柯怎么会讨厌你?”陈柯把被子拉到绵絮胸口上方,替她盖好。

他想抚摸那张因发烧而愈发苍白的脸,但他强忍住那股强烈的爱意。他多希望现在能躺在绵絮身旁,把她抱进怀里哄着,哪怕不能让她马上好起来,也至少能让她不再那么孤单。绵絮一直孤零零的。幸好有雅桐照顾,但雅桐无法照顾到绵絮真正需要的部分,更无法像陈柯那样。那会让绵絮更容易觉得委屈。委屈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,它会在一个人最无力面对生活的时候突然袭来。

陈柯懂,如果自己一味做“对绵絮好”的事,却不顾她的感受,那就是自私。他足够清醒,强迫自己克制所有一个深深爱着的人会做的冲动。他想给绵絮保持一段安全距离,让她能舒服地应对一切,并明白:陈柯一直都在,只要她点头,他随时愿意走向她。

“乖乖睡吧!晚上醒来就会好很多了。”

绵絮点头。看着陈柯慢慢端走空杯子,收拾药包装,绵絮忽然想,为什么命运忽然给了她这样完美的人?绵絮不知道陈柯在工作中、在社会上、在各种人际关系里是什么样的人,她只知道:陈柯对她来说完美得不可思议。像是谁精心挑选、细心包好,在某个晴朗的日子寄给她的礼物,没有理由,只因为她值得。如果陈柯真是一份礼物,那一定来自外婆——那个把绵絮当成掌上明珠深爱着的人。也许,是绵絮太渴望有人陪伴、有人疼惜、有人理解包容,那份渴望强到形成形状,变成了……陈柯。

即便陈柯现在就在眼前,那又怎样?绵絮仍然不敢碰,不敢扑进陈柯怀里哭诉自己有多累、多痛、多无力,不敢说自己爱他多深,却又不敢靠近他,不敢承认自己的怯懦、贪心。绵絮不想成为他的负担,却又希望陈柯永远不要停止爱她……柯啊!绵絮不知道该道谢还是道歉!她想尖叫出那句话上千次,但那些字句像平日病得说不出话时一样,卡在喉咙里。当爱与痛纠缠成一团时,语言都会变得无能为力。

绵絮知道陈柯的忍耐力很强。以他等待绵絮这么久的时间,他完全可以追几个女孩、恋爱、分手,再来几轮。可是他没有,他一直等。陈柯到底能等绵絮多久?再强的忍耐,也一定有极限吧?也许,他已经不想再等了……也许,他已经心灰意冷。谁又能永远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应的人呢?

现在,也许陈柯只是在以“义务”的方式关心绵絮,就像照顾一个干妹妹——那个称呼是绵絮曾半开玩笑提过的。如果不能相爱,那陈柯就把绵絮当干妹妹吧,像他对待其他干妹妹一样。陈柯坚决拒绝了,他明白绵絮那句“半真半假”的背后隐藏着什么。若他同意,两人表面会自在些,但心里真的会轻松吗?

而现在,仿佛陈柯真的只把绵絮当干妹妹,不多也不少。绵絮从未像此刻这样绝望。她明明拥有一个爱她的人,却一次又一次亲手拒绝他。现在,又因为陈柯可能放弃了而痛苦。不是她希望这样吗?她希望陈柯不要再告白,希望他只要继续温柔陪在身边就好,一辈子都好。矛盾的是,她又希望陈柯找到一个真正适合的人,得到真正的幸福。她期望太多,而当那些期望成真,她又痛苦。绵絮正在跟自己作对。她的情绪乱成一团。

“柯……不要丢下我一个人……”绵絮虚弱地举起手,声音已经开始沙哑,泪水顺着枕头不断流下。

陈柯猛地回头,慌张地冲过来,跪在床边,握住绵絮的手。

“柯在这儿啊,傻瓜!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