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你-14

陈卡惊醒,转身看到床上空空如也。她伸手去拿手表,才五点多,绵纱已经起床了吗?最近绵纱似乎睡得不好!陈卡撑着手,坐了起来,略微思索后,迅速下了床。屋子里依旧漆黑,寂静无声。陈卡走进厨房——她第一时间想到绵纱可能会在那里——喊了几声,却无人回应。浴室的灯也没开,陈卡急忙走到院子里,回应她的依旧是清晨薄雾中笼罩的寂静。

大门仍然紧锁。陈卡疑惑,绵纱怎么会清晨就出门呢?绵纱的手机还放在化妆台上。陈卡多次叮嘱绵纱,出门时一定要带手机,以防万一需要联系她。绵纱从未违背过。因为绵纱明白,陈卡的担心总有原因。陈卡从不做无用功。而绵纱也明白,如果不遵从,陈卡会难过,但绝不会表露,也不会责怪她,哪怕一句话。这是绵纱最讨厌的状态,也曾多次要求陈卡改变,但似乎无济于事。那么,为什么今天,这部手机会异常地离开绵纱呢?

陈卡回过神,犹豫了很久,思索着,仿佛有种力量驱使她,她冲出房间,开灯大亮,一边寻找一边呼唤绵纱,声音比以往更急切。这是一个感受到不安的人呼喊失踪的爱人,紧抓一丝希望——哪怕只是自我安慰。陈卡喊到嗓子嘶哑。成熟的恋人们早已不玩捉迷藏,但面对失落,有时只希望这只是游戏,对方会藏在某个角落,最终被找到。

陈卡并非脆弱之人,但此刻,独自一人在空旷、缺少绵纱的空间中,她只感到周身被恐惧、不安、迷茫包围。所有困扰陈卡的上百个问题,纵使多年经验,也无法自我解答。她的耐心似乎消失殆尽。

陈卡很想相信绵纱只是去哪里了,迟早会回来。但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。陈卡的直觉从未在关乎至亲之人上出错——无论是父母、子杜、巴林,还是与杜悦君相恋时。焦躁和不安总会指向某个人,而现在,它直指绵纱——陈卡深爱的人,也是她最重要的人。

陈卡闯进子杜的店——此时店里已清静许多。她的神情不再凌乱、沮丧。像只湿猫般,陈卡扑坐在熟悉的椅子上,仰头靠着。子杜端来一碗热汤,想说什么,但又犹豫,仿佛不知道说什么好,因为陈卡已经太疲惫、太不安。陈卡双手按着太阳穴,紧闭双眼,没注意到子杜早已站在身边。

陈卡脑中一片空白;整日奔波寻找绵纱的身体疲惫,比起被上百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困扰的精神疲惫,简直微不足道。即便如此,她仍全身无力,四肢懒得动,喉咙干燥、苦涩,却不想拿桌上那杯水。子杜轻轻清了清嗓。

“吃点吧!我煮的!”

“不想吃。”陈卡疲惫回应。

“不吃能解决什么问题?”子杜微微厉声,仿佛此刻必须强硬,才能说服陈卡,“就这么趴着怎么办?”

陈卡没有回答。子杜理应明白,她此刻哪还有心思吃东西?整整一天无法联系绵纱,所有可能找到她的地方都去过,仍不见踪影。绵纱在哪里?为何神秘消失?为何没有一点线索让陈卡判断她是否有危险?绵纱是否落入那些她一直逃避的人的手中?如果是这样,陈卡该怎么办?这些问题紧紧拽住陈卡的心,让她头似要炸裂,心脏仿佛无力跳动。

“无论如何,也得吃!你这样,哪怕绵纱有消息,也没力气去找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理解你的心情,但必须吃!”子杜耐心说道。

“……”

“努力吃点!几口也行!”

陈卡勉强伸手,拿起已微凉的汤匙。食物的香气以及子杜的用心并没有让她胃口大开,只是让她感受到被关心的暖意。吃了几口,陈卡又陷入恍惚,思绪飞向绵纱,现在她在哪里,做什么,是否饿了,若落入坏人手中是否能吃到食物,会不会挨打或受危险,是否知道陈卡焦虑、担心如斯?

子杜催促:“再坚持一半!”

陈卡努力吃了几口,又放下汤匙,仿佛放下了自己努力的意义——只是为了让子杜安心。子杜将碗收回,端来温水,直言问道,像往常一样坦率:“你想一个人静静,还是希望我陪你?”

“我累了,不想说话。”陈卡迅速回答。

“那回去休息,我开车!”

“回家没有绵纱,我可能会死!”陈卡眼泛泪光。

“别闹!每次都说要死,有用吗?这么脆弱,给谁看?就我一个人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现在要不要回去?回去休息恢复体力!”

陈卡疲惫站起,踉跄跟着子杜,递上车钥匙。夜深,黑暗笼罩万物,这种黑暗以往从未让陈卡害怕,如今却让她心生忧虑,加剧了整日的不安。

子杜离开,陈卡躺在客厅沙发上,不去开灯。屋子冷清,夜色沉静,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。可刚从子杜店回来时,她还抱有希望,也许回家就能看到绵纱,就像以前每个傍晚。家只是居所,家更是爱与温暖的港湾;绵纱不在,家甚至失去了家的意义。

黑暗中,陈卡手搭额头,绵纱的身影再次浮现,让她心痛如刺。她如迷路的旅人,回溯过去——与绵纱同在的时光——试图寻找方向,即便过去看似遥远,其实只隔一天。陈卡回忆起昨晚,从卧室浴室出来时,绵纱已经在厨房。绵纱面色不悦,陈卡察觉,但随后被绵纱一句“我有点累”掩盖。两人准备晚餐,气氛稍显沉默,但晚餐照常。偶尔陈卡看到绵纱注视自己,似有话要说,问时她又避开,回到沉思的神态。

陈卡认为绵纱身体不适,便让她休息。为何没看出绵纱心事?为何能对深爱的人如此冷漠?不仅昨晚,最近绵纱一直沉默寡言,为什么不多关心、了解她的困扰?难道不知绵纱过去生活不稳?为何不抽出些工作时间陪她,成为她依靠?爱一个人,却不努力了解她,爱是否足够?

“卡,坚持住,冷静想办法!”——消息来自娜东,同时背后传来刺耳的车笛声,将陈卡拉回现实。她一惊,看信号灯绿了,赶紧开车前行。感觉自己力不从心,或说精神不够清醒,便把车靠边。为什么大家都要陈卡冷静?怎么可能冷静,当绵纱突然失踪?事实上,陈卡已经非常冷静,压抑自己,才有力气这几天四处寻找绵纱,把工作交给娜如。她还能如何冷静?难道要坐等电话、消息,或等绵纱回来才算冷静?

陈卡长叹,呼吸中满是无力、疲惫和绝望。整天未进食,双手几乎无力,拿起水瓶,一口喝下,补充力量代替被忽略的正餐。她没有回复娜东信息,既不是回绝,也不是敷衍,至少让娜东知道她还没彻底崩溃到无法回信息。

虽然绵纱过去也曾突然消失,让陈卡无助,但从未像此刻感到如此无力。

“抢劫!!!”

人行道上一名女子尖叫。与此同时,一名青年冲过,跳上刚到的摩托车。路人蜂拥而至,因距离较远,陈卡看不清,只见人群围住女子。

“卡,开快点可以吗?”——绵纱声音带着些许害怕。

“怎么了,宝贝?”

“我想快回家。”

“怎么了?”陈卡看向绵纱焦虑的神色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没事,只是觉得…不安全。”

“跟我在一起还不安全?怎么回事?”陈卡追问。

“刚才,我好像…有人在跟踪我。”

陈卡一惊,迅速看后视镜。在遮蔽部分路灯光下,她隐约看到一辆摩托车紧随其后。她减速,摩托车也减速,没有要超车的意思。陈卡加速,摩托车同时紧随,时隐时现于后视镜中,似感受到注意,故意走中间位置,避免被看到。

绵纱坐在旁边,紧张地看着陈卡注意后方。陈卡绕开回家路线,驶入明亮、繁华的街道,确认甩掉尾随后,才返回,同时握住绵纱的手安慰:“没事了!有我在!”

人群已经散去,如同聚集时一样快。在这样一个热闹、数百万人口的城市里,抢劫再平常不过。人们甚至会推卸责任,说是被害者不小心,或交给警察处理——不管目击者或能帮忙的人。“跟踪”“抢劫”“失踪”…这些词掠过陈卡脑海,唤起许多旧回忆。

陈卡回想起很久以前,刚认识绵纱时,她及时出现,救绵纱脱离一群恶徒;还有一次送她到巷口,却遭小偷袭击…

充满变数和危险的回忆。绵纱会再次落入坏人手中吗?绵纱没有自卫能力!更别提家人——那些让她逃跑的人,会不会已经监视并抓回她?陈卡不敢再想,她害怕无法承受那种心痛——撕裂心灵的痛,而不仅仅是胸口的刺痛——比平时更剧烈。不行!陈卡握紧拳头,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绵纱,让她平安归来!

杜悦君额头靠在酒吧木桌上,右手支撑着桌面,另一只手转动空酒杯。为什么酒消得这么快?这是第三杯了,怎么还没醉?她想醉!想忘掉一切,想好好睡一觉,醒来一切如两年前,她还拥有陈卡。带着回国的喜悦与期待,没想到落得今日境地。她像是踩空,跌入自己以为是欢乐的深渊。像行走在黑暗中,试图寻找光亮,幻想光亮那头陈卡会回来。然而现实如此残酷!杜悦君不想面对。她想忘掉。只有喝醉,才能忘记;只有喝醉,才能不再夜晚辗转反侧。

“再来一杯!”

杜悦君果断说道,声音已微醺,让服务员知道她已不太清醒。服务员仍默默执行,像以往一样礼貌沉默。

杜悦君举杯欲饮,一只结实的手迅速抓住,夺开她嘴边的酒杯,不是阻止,而是引起她注意。

“为什么要一个人喝酒伤心?”

杜悦君抬眼,目光锐利,扫向敢如此无礼的人。认出是黄枫,她冷笑一声,放开手,转向另一边。黄枫灵巧坐到吧台高椅上,靠近杜悦君,招手点了一杯同样的干邑。沉默观察杜悦君,眼神中既好奇又兴奋。她独自来夜店,似乎不是来品酒娱乐,有心事吗?霓虹灯下,她棱角分明的面容更显吸引。黄枫目光逐渐由兴趣转为迷恋,关切开口:

“失恋了吗?”

杜悦君不答,置若罔闻,举杯喝尽,动作似愤怒——听到“失恋”二字,是她不愿面对的残酷现实。

“怎么?谁敢惹新小姐生气?”黄枫继续挑衅。

杜悦君依旧沉默,冷漠面孔下,满是积郁。是的,除陈卡,还有谁敢令她如此心烦?而现在的陈卡,已不是昔日宠爱她的陈卡。她撑手起身,想离开,甩掉黄枫,或只是结束这些她认为荒谬的言语——那些只适合轻浮年轻女孩的玩笑。黄枫进入黄廷后对她的古怪态度为何?不是想调戏她吗?他疯了吗?

黄枫抓住杜悦君手,大手紧握她手腕。杜悦君不反抗,表现出自己无心情、无兴趣对付黄枫的荒唐。对黄枫来说,她的冷漠只激起征服欲——他始终把女人当作娱乐之一,这种挑衅他绝不会放弃。

“你看不起我吗?”黄枫勾唇。

“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的人,还想被别人重视?别自作多情!”

悦君慢慢吐出每一个字,随后冷冷地甩开黄峰的手,而黄峰则因为她的话一时僵住。悦君转身离开,黄峰像是被惊醒,急忙追了上去。

“悦君!你给我站住!”

黄峰喊出声的同时,他高大的身影朝她扑去,在路灯下投下一大片阴影。悦君是真的觉得烦透了,几乎失去耐心,拼命想从他紧抓着自己的手中挣脱。
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——她恼怒地质问。

“你知道我妻子的什么事情?”——黄峰也不退让。

“你妻子啊?!”——悦君重复一句,带着嘲讽的冷笑。

黄峰仍未松手,目光紧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,似乎正等待着她回答那个令他焦躁的问题。

“我什么都不知道!”——悦君压低声音,恢复冰冷的神情。

“你明明知道!你调查我?为什么?”

“你到底放不放手?”

黄峰的手越握越紧,悦君因为疼痛而皱起眉,更是愤怒。

“我不放!我要知道绵芙到底在哪里!”

“我叫你放开!”——黄峰再次加重力道。悦君痛得脸都皱起来,另一只手拼命想把他的手掰开,却徒劳无功。

“堂堂一个大少爷,对女人就这样吗?”

“对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,我没必要客气!”——黄峰冷声道。

“告诉你吧,她现在正跟我的爱人住在一起,就在前面两条街!有本事你自己去把她带回来啊!”——悦君吼道。

“总监,您夫人已经离开了,不再和那个女孩住一起了!”

“我知道了,你出去吧。”

黄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,顺势把双腿抬到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。眼睛半阖,他放松思绪,默默重复着那个年轻侦探的话——“离开了”!她又离开了,是因为承受不了他的逼迫吗?好戏还没开始,她就先投降了?难道她的承受力竟然如此不堪?可是,听到这个消息后,黄峰真的开心吗?

他微皱眉,自问着,对自己的平静感到诧异——平静得仿佛没有情绪。本该是幸灾乐祸的,不是吗?本该为绵芙承受不了他的折磨而再次逃走而感到畅快,不是吗?而且她还丢下了那个廉价的“幸福”——那个她竟敢拿黄家以及她自己家族的名誉来交换的东西。可为什么现在却麻木成这样?

把别人逼到绝境的感觉,其实一点也不令人愉快,尤其当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爱而生的恨意时。人,果然复杂!

酒后踉跄回家的黄峰像往常一样,一头栽上床。朦胧间,他想起从前绵芙服侍自己的模样——即使当时她的照顾十成是出于义务而非情愿。昨天,他仍深信妻子是跟别的男人跑了;可今天,从悦君口中得来的信息让所有认知再次崩塌。

黄峰盯着手里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,不敢相信上面的内容。他突然觉得,之前停止对绵芙的调查是明智的——因为越调查,只会让自己越羞辱。

第一次,关于绵芙——不,是关于悦君也是,她们两个不就是同一类人吗?——所有念头都让他感到厌恶。他无法接受,甚至感到恶心,只要一想到两个女人抱在一起、纠缠不清。他这才明白,为什么绵芙对他毫无波动,不是爱不爱的问题,而是她根本对男人毫无兴趣。既如此,她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?她和她的家人,是觊觎黄家的庞大财产吗?若不是,那又是为了什么?若只是为了掩饰性向,那为什么不继续留在他身边,而选择离开?

没想到,那柔弱、乖顺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大的野心。他们竟然能把自己变成一件交易用的物品,只为了物质利益,即便那身体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、完全不同的需求?

好在黄峰并不爱她,也没有被她的美貌与清成人小说平台纯外表所迷惑。不然此刻,他恐怕已经因真相而痛苦不堪。莫名的,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,几乎要将他吞没。

他曾经想过原谅一切,甚至想过放过她,让这段婚姻的残破随风而散。可是结果呢?她却和另一个女人过得自在快乐,而他成了被抛弃的傻子。她欺骗了他,也欺骗了他的家人。

黄峰紧紧握拳,把怒意全都灌进那一下,用力砸向柔软的床垫,仿佛那床才是造成所有破碎的罪魁祸首。

惩罚!必须惩罚绵芙!——黄峰咬牙切齿地想着。

可该怎么做?把她抓回来继续折磨?不!一个“变态”如绵芙的人,让他光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,更别说继续见面或共同生活。他要折磨她,要让她承受她带给他的所有痛苦。她——不配幸福!根本没有资格幸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