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你 -13

绵竹蹲下身子,双手捂住脸,掩住那张正张大嘴的嘴巴。脸色惨白,苍白得仿佛血液已被抽干。双眼惊恐地睁大,无法置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。这封信是谁写的?是黄风吗?还是雪霞姨妈?他们发现她的行踪了吗?他们真的决心不放过她,即便她早已完全退出他们的生活,没有求也没有索取任何东西?她害怕到眼神干涸,连一滴泪水——自母亲去世以来伴随她一生的泪——也流不出来。脑子混乱,头晕目眩。秘密就像一条毒蛇蜷曲着,闻到恐惧和伤害的气息,它会迅速跃起,张口咬人……绵竹一动不动地坐着,直到屋里传来响动,还有陈卡的呼唤声。

慌乱中,她捡起散落的纸张和信封,思绪从某个虚无的空间被拉回,开始为现实所困:到底该把它藏到哪里?她猛地站起,揉皱手中的纸片,朝垃圾桶走去,双腿无力,几乎要打滑碰撞在一起。不行!直接扔进垃圾桶——不放心,陈卡可能会发现!还是先撕碎再扔?但这样会不会引起注意?说不定陈卡看到这些碎纸会觉得奇怪?怎么办?刹那间,绵竹觉得屋里的每个角落都不再安全,无法藏下这封带有威胁意味的信——不久前,她还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快被这份恐惧压碎。必须销毁它!可是,怎么销毁?绵竹的脑子乱到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情。陈卡的呼喊声和脚步声让她更加慌乱。她紧握揉成一团的纸,努力整理表情,快步走进屋里。

“竹,有信!”

门外传来雅东的声音,让绵竹猛地一震——这不是惊讶,而是恐慌。信?她听错了吗?又是信?匿名信,就像上周夹在陈卡家门口的那封信?这次是寄到雅东的店——她工作的地方?绵竹慌忙跑向门口,雅东正走进来,手里拿着一封贴好邮票、收件人写着她名字的信。信上的字仿佛跳舞,挑逗她、挑衅她,挑衅着这一个星期以来暗暗积累的恐惧。绵竹从未如此厌恶自己的名字。她多么希望只是个误会,她在人世间还有谁会寄信给她?迅速接过雅东手中的信,绵竹下意识地揉捏,把所有恐惧和无力感发泄在纸上,仿佛这样就能粉碎一切危险。雅东对她的举动感到奇怪,轻轻摇了摇她,想把陷入混乱的绵竹拉回现实,关切地问道:

“竹,你怎么了?”

绵竹没有回答,径直走到柜子旁,拉出手提包,把信深深塞到底部。她不想看,更没有勇气去读。她害怕自己无法保持哪怕是勉强的平静,如果再次读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文字,她早已预见到。她在柜前愣了一会儿,直到雅东叫了两三声,她才惊觉回答:

“没、没事,姐,我没事!”

“身体不舒服吗?”雅东看到绵竹脸色苍白,担忧地问,“要不要回去休息?”

“不!我能行!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,我没事!”

“我觉得你对悦君关注得有点过了?”

霸林放下咖啡杯,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。其实,这并不完全是个问题,更像是一个以问题形式隐藏的肯定句。霸林很少对黄风的私事发表意见,除非是黄风主动分享并需要他出主意。但这次,霸林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,即使不多,也为了让黄风不至于像自己以前对待陈卡那样陷入困境。毕竟,显而易见,悦君不是普通女孩,至少不是黄风认为适合谈感情的那种普通女孩,无论是短暂的欢愉还是长久的交往。

黄风习惯性地带着那种被认为轻蔑的笑容回应霸林,语气同样半开玩笑半认真:“怎么突然对我这事有兴趣?”

“朋友嘛,我关心!”霸林迅速回答。

“悦君呢?有什么不妥吗?”黄风挑起浓眉看向霸林。

“好啊!不代表她适合你!”

“你怕我对她做什么吗?她又不是好欺负的人!”

黄风对霸林态度的异常感到好奇。难道,他们的关系不寻常,甚至让霸林必须提醒自己?而悦君呢?他在心里重复这个问题。

听到黄风的问题,霸林笑了。如果是其他女孩,也许在富有、成功、又轻视女性的黄风面前,这种担心不会显得多余。而且,如果是其他女孩,霸林也未必会关心到提醒或干涉的地步。

“不,正相反!我是怕你!”

“别管!先管好你自己!”黄风重复了那句常挂在嘴边的话,每当他对朋友的感情事表示关心时,霸林总会这么说。

不过,黄风也并非完全忽视霸林的话。他注意到霸林过度关心悦君。霸林一向敏感,但从未留意自己的感情生活,即便是与绵竹的夫妻生活,甚至绵竹长时间失踪,他也未详细询问。难道,他对悦君的关心已经如此明显?自己究竟关心到什么程度?黄风在心中自问。

悦君——这个名字最近频繁出现在他脑海——再次掠过心头。悦君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魅力,完全不同于黄风以前遇到的那些年轻漂亮女孩,也不同于曾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。她没有多数富家千金的娇气,也不像绵竹那般温顺。更重要的是,悦君很特别:她总是明确、适度,在工作中与他保持距离。他们都清楚,悦君因与霸林以及家庭的关系而受到特别关照,但她从未表现出依赖或恳求黄风,如果有什么不合适,她会直言拒绝。此外,能避开黄风甜言蜜语、挑逗的女孩极为罕见——除了绵竹,悦君几乎是第一个。黄风自己也不清楚对悦君的感情究竟是什么。是好奇、是短暂的兴趣?是征服高傲千金的胜利感?还是所谓的怦然心动——那种珍贵却对他陌生的感情?他只知道,他无法停止对悦君的思念,每次想到她,总有隐约的不明的思念感,且不太舒服。

“而且不只是我,最近你也像个恋爱中的男人了!”黄风故意从思绪中抽身,回过头来审问朋友。

“我?!”霸林瞪大眼睛。

面对霸林的反应,黄风不回答,只是挑嘴轻蔑,仿佛在问:“不然是谁呢?”

“我?恋爱中的男人是怎样的?”

“就是看起来爱生活,总爱玩手机,或者约会,怀疑很大!”

“啊,是约会……?”

霸林话未说完,及时阻止了刚要出口的“紫瑜”二字。可说了又如何?为什么要如此顾虑?约会紫瑜、陈卡,或其他人,对黄风来说只是个名字。他很清楚,只要自己没准备好,黄风不会追问那人是谁。奇怪?这意味着什么?是什么感觉?难道是自己不希望黄风知道最近自己常约会某个女孩?还是暂时的羞涩——霸林早已久违的情感——提到让自己在意的人?而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紫瑜及相关事宜的?嗯,紫瑜漂亮、善良、细腻、有吸引力,但霸林对她的情感变化,该叫什么?

“和谁?”黄风在朋友突然沉默后开口,似乎仍在等待答案。

“只是几个老朋友而已!”

“骗你!只是老朋友而已还害羞,还脸红!”

霸林有些心虚,假装转移话题,想结束这个敏感话题。在想要谈论本已熟悉的人突然变得特别时,能保留这种微妙的感受,是极大的勇气。

“今天下午卡去见客户,怕回晚。你先回去吃点东西休息,可以吗?”

“那我就在紫瑜的店等卡?买点食物也行!”

绵竹把电话放进口袋,向雅东告别,慢慢走向紫瑜的店。平日里,她走这条短路,总觉得最放松。她可以随意让思绪随夏天的白云飘散,或追逐秋天浓郁的奶香花香。但今天,这条短路也显得异常漫长,因为从收到威胁后,恐惧一直缠绕着她。脚步急促,像在奔跑,害怕一慢,危险就会降临。前面到了!“猫咖啡馆”的招牌在眼前,只差一步,就暂时安全。刚转进巷子,绵竹正松了口气,一个陌生男子冲了过来。她惊慌欲逃,却被他拉住,塞给她一个小物件后——像来时一样——瞬间离开。绵竹还没反应过来,男子已消失在拐角。她低头看手里被粗暴塞给她的东西。那人是谁?这是什么?她半想知道,半不敢看,怕又是一种威胁。犹豫片刻,绵竹快步走进紫瑜店,生怕有人跟踪,手里紧握小包,汗水浸湿手心,热乎乎的。

坐在熟悉的桌旁,绵竹慌忙寻找紫瑜。今天紫瑜不在店里,只有几位熟悉的员工和她常点的饮品。她紧张地看着手中的物件,思索要么当场拆开,要么像上次信件一样丢弃,绝不能带回家,也不能让陈卡担心。她一层层拆开包装,心脏狂跳,面色紧绷,早已预感到这层层纸下的不妙。双手颤抖,拆开速度忽快忽慢,仿佛心跳、紧张和好奇交织。最后一层纸拆开,一个圆形物掉在地上,“叮”地一声,像预告不妙。绵竹急忙弯腰捡起,惊讶地看到手中是金属物——一枚戒指!

不!这不是普通戒指。这正是她的结婚戒指。为什么会在这里?不对,为什么那男子会拿着她的结婚戒指——自黄风戴上这枚戒指,她的生活便开始了生不如死的日子?!

这枚西洋金戒指设计简约,镶嵌一颗小钻石,却足以在她纤细的手上闪耀、显得高贵。这枚戒指宣告了她少女时代的结束——每个女孩最美好的时光——正式成为人妻。绵竹坐在豪华却冰冷的别墅窗边——这种冰冷充满陌生感——尽管佣人整日忙碌。她轻轻把戴戒指的无名指举到面前,阳光透过钻石闪耀,她仍问自己:我已经有丈夫了吗?二十四岁,不算老,也不再年轻,正是适合成家的年纪。嫁入城中甚至全国最显赫的家庭,有一位成功、英俊的丈夫,更重要的是为家庭带来经济稳定……对许多人而言,这已足够满足。绵竹也觉得自己在这场婚姻中似乎得到很多。但为何她从得知消息起,到一切仪式结束,如今坐在黄风的房间——如今也是她的房间——她一点喜悦都没有?她不爱黄风!但这又有什么意义,她无法否认黄风已经成为她的丈夫。这枚戒指——能将两个陌生人绑在一起一生——能改变她的感情,让她爱上黄风吗——哪怕只是勉强的爱?

玻璃门被推开,凉风吹进,绵竹含泪抬眼望去。几位客人走进来,笑语声让她的耳朵更加混乱,心慌意乱!

卧室门被完全推开。黄太太走进房间,扫视一圈后停在绵竹身上——此时她正站在熨衣桌旁,小心熨烫黄风的衬衫——原本是佣人的工作,现在却交给她。黄太太从头到脚打量她,走近,用仅触碰便足以让她寒意透骨的眼神,审视她薄衣下平坦的小腹。

“你回家两个月了吧?”

“是的,母亲!”

“我们家对你有哪里不好吗?”——贵族女子对她眼中低贱之人的高傲、讥讽语气。

“啊……”绵竹不知如何回答,因为尚未搞清楚意图。

“两个月了,怎么还没动静?”——黄太太语气生硬,似乎不想再装好人。

“动静?什么意思?”

“怎么还没怀孕?你和黄风的夫妻关系有问题吗?”

绵竹既对婆母粗鲁的问题震惊,又在听到“夫妻关系”三个字时打了个寒颤。她彻底相信,黄风家娶她回家只是为了要一个孙子。为了印证绵竹的信念,黄太太继续语气尖刻:

“还是你不会生?如果真如此早点说,我好安排。我们年纪大了,可等不了!”——说完转身出门。

“哐!”

绵竹从半蹲的姿势努力站起时,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。她觉得全身沉重,甚至连勉强坐回椅子都没有力气。

黄风踉踉跄跄冲进房间,身上酒气浓重,步履不稳,绵竹尽力支撑丈夫,却仍因身体沉重而站不稳。

“哐!”

他倒在床上,将绵竹拉向自己,她正打算站起身。

“你又喝醉了?”绵竹低声厉声问,早已习惯眼前场景。

“你!……”黄风微醺的声音下达命令,“帮我洗澡!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要去哪?!站住!”——黄风一边喊,一边猛地起身,手一挥把台灯打落。

巨响引起黄太太注意。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严厉的声音。

“你们两个怎么了?”

绵殊沉默不语。黄风也没有回答。接着,黄夫人的尖刻声音响起,显然是针对绵殊的,尽管她没有点名。

“太吵了!都这么晚了!”

脚步声渐行渐远。确定父母已经离开后,黄风放开绵殊,懒洋洋地说出几句语无伦次的话。

“你……不把我当丈夫!”

“你喝醉了!去睡吧,明早洗也行!”——绵殊小声说着,好像还怕公公婆婆听到。

他又瘫倒在床上,神志不清。绵殊伸手解开衬衫的扣子,帮丈夫换衣服。突然,黄风抓住了她的左手。

“我没喝醉!你!”——黄风指着绵殊的脸说——”不想和我有孩子,是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看看!结婚戒指!……你……是我老婆!戒指……是我给你戴的。你为什么不把我当丈夫?”——他说完,一股带着沙哑的声音,然后转过头,陷入睡眠。

记忆涌上——那些灰暗的片段,绵殊此生都不想回忆——占据了她的脑海。绵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稳在椅子上的。她不记得,也不再在意店里客人是否对她投以异样目光。她什么都不知道,只是捂着脸哭泣,手紧握着结婚戒指,以至于金属边缘划进手心,留下明显的印痕。

当年逃离黄风家时,绵殊曾摘下戒指,放在化妆台上,仿佛是一种交还,也像是与婚姻关系的断绝——她曾以为时间会让她很快适应,并重新获得幸福。如今,它又回到她手中。显然送戒指的人是黄风,那么之前那些匿名信也是他写的吗?他究竟想干什么,一直折磨她的精神?他想让她回去,为什么不采取行动?他恨她,为什么不让她从他的生活里消失?为什么不放过她?他还打算折磨她到什么时候?她该如何才能安稳?回去请求原谅以获得真正解脱?还是逃到别的地方?不!她绝不会回到那个家!她没有力气再回去面对黄风,面对苛刻的婆婆,甚至面对自己的父亲或是雪哈姨。那里不适合她,对她没有好处!如果去别的地方,陈卡怎么办?陈卡要放弃这里本来一切都很美好的生活来跟她走吗?不,她不能自私到那种地步!但是,她独自逃走,流落到别处,离开陈卡——她唯一至爱且现在唯一的亲人——又太困难了。陈卡现在是她在人生中唯一的亲人,怎么能说远就是远?还是把所有事情告诉陈卡,也许陈卡能想出办法,让一切顺利解决?陈卡不是很擅长处理各种棘手情况吗?但是,陈卡会怎样面对绵殊的真相呢?有些事情,在爱情中,如果不说出来就无法理解,仅仅自己藏着,其实就是欺骗!

每一声啜泣从喉咙里传出,都是腹中一阵绞痛——本来空空如也、饿得咕咕叫的肚子。绵殊靠在椅子上,把头偏向一边,疲惫的双眼仍然泪水涟涟。

“姐,能让我早点回去吗?”——绵殊轻声问着雅东。

得到雅东轻轻点头的回应,她急忙拿起包,快速走向门口。刚拐进市场,绵殊便掏出手机,给陈卡发消息。

今晚做什么菜呢?最近绵殊和陈卡都比较忙;绵殊精神又不好,她已经疏于为两人准备餐食。她加快脚步,一边计划晚餐,一边在心里思量今晚要对陈卡说的话。

陈卡快步回到家,心中欢喜,因为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早回一天了,本想先去厨房做饭再去接绵殊。她趁机快速洗漱,然后冲进厨房。冰箱空空如也,没食物了!陈卡暗暗想着。犹豫片刻,她正打算出门买菜,手机震动,是绵殊的短信:”我去市场了,回家晚一点,卡不要来接我!”

趁着休息片刻等待绵殊回家,陈卡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垫上,感到十分惬意。傍晚的天气不再闷热。夕阳轻轻洒进窗子,温柔地照在镜子上。

好久没有独自待在家里了。独自占有这个卧室,她忽然觉得这个熟悉的房间变得异常宽敞!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思念,虽然她很清楚,不久后绵殊就会回家。最近绵殊脸色苍白,瘦弱,陈卡自责最近忙于工作,没有多关心恋人。她暗暗下定决心,以后绝不会成人小说平台再被工作牵着走。枕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,陈卡顺手抱起,贴在胸口,心底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悸动。绵殊娇小柔软的身影像小猫一样,每晚蜷缩在她怀里,浮现在脑海,更让她思念难耐,同时身体有些压抑,整个人软绵绵的。她一只手抱着带着绵殊味道的枕头,另一只手抚摸身体,慢慢伸进裤腰带,手上传来的温热感觉让她觉得舒服,一时沉浸在情绪之中……

陈卡闭上眼睛,让思绪飘回她和绵殊互相交换浪漫热烈之吻的瞬间,全身似乎在颤抖。每一次快感涌上又像海浪拍打岸边一样卷下,跟随着手指触碰最敏感处的节奏。陈卡全身滚烫,额头布满细汗。思绪越来越被对绵殊的思念和两人的亲密记忆牵动。绵殊圆润的胸部、白皙柔软的身体充满脑海,让陈卡更加心动,躁动不安。呼吸越来越急促。喉咙发出轻微呻吟,足以让她自己更加兴奋。

绵殊把手放在半掩的房门上,正想叫陈卡,却突然停住。透过狭缝,她看到陈卡在床上的身影,姿势奇怪,身体扭曲难以理解。正要用力推门进去时,她被陈卡发出的呻吟声惊呆了——此刻陈卡仍闭着眼睛,沉浸在快感中。绵殊一动不动,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,让她一时间几乎想要倒下。眼睛睁大,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,嘴张开,喉咙干燥。陈卡这是在做什么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