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珠的光 -4

沈东光知道李家村的人曾经帮过我很多。
哪家有活儿，他都会挽袖上前搭把手。

“哎哟，这才是真男人！”
赵嬸拿着帕子笑着说：“珍珠真有福气。”

沈东光甚至还抽空替我做了一本账簿。
他教我怎么看，可教了两次我还是没怎么懂。

“珍珠，懂了吗？”

我不懂，但也不想再被骂是笨蛋：
“…懂了。”

沈东光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，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头：
“以后你卖东西，我在旁边记账。
不懂也没关系，我慢慢教，你慢慢学。”

白天的他收起了像狐狸一样的魅惑。
不再像狐狸，而像书院里板正的先生。

“你别累着了，劈柴我来。喂鸡本来就是脏活。”
“我不累，只是记一句口诀而已。”

沈东光托着下巴，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：
“珍珠还有什么愿望吗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赶集卖东西？
谁敢欺负你，我就把他吃了。”

我想了一会儿，还是摇了摇头。
其实我很想沈东光陪我一起卖鸡蛋，可我怕他觉得丢脸。
沈东光那么好，就算不愿意，他也一定不会拒绝。
我不想为难他。

“那我们去集市买布，给你做一套衣裳。”

沈东光长得太好看了，路上大姑娘小媳妇全盯着他看。
有个大胆的姑娘无视我，朝他抛媚眼：
“这位公子是哪家的？娶亲了吗？”

沈东光拉起我的手，笑着回答：
“娶了！是李珍珠家的。”

我不知道为什么，但听他说这句话时，
我心里像敲着鼓似的，走路都敢挺起胸膛了。

沈东光很有钱，他带我进了绸缎庄。
满屋子的绸缎锦缎，我都不敢多看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：
“沈东光，我买不起……”

他朝我眨眨眼，安慰我：
“你夫君买得起。”

沈东光花了十两银子，做了两套沉稳的深红衣裳，说等成亲那天穿。

这是我第一次穿绸缎，它柔软得像一股清凉的流水滑过身上。

沈东光拉着我逛集市，我们买了很多脂粉、发钗、首饰。
看到镜子里的自己，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是十九岁的姑娘了。

从中午到傍晚，他又买了两坛好酒带回家。
“这酒很好。我们成亲时就喝这个。”

这也是我第一次喝酒。
沈东光能吃却酒量差，甚至还不如我。

“珍珠，你开心吗？满意吗？还想要什么吗？”

我用力点头，又用力摇头：
“不想要了，这样已经很好了。”

沈东光醉了，眼神迷蒙，骄傲地抬着下巴：
“这算什么？不管你想要荣华富贵还是诰命品阶，本君都能给。
“就算是布衣之人想做天子，只要本神兽点头，也不是难事。”

我咬着筷子，虽然没完全听懂，但还是很崇拜他：
“夫君真厉害。”

沈东光醉得东倒西歪。
他靠近我，借着月光仔细看我：
“那你把心给我吃，好吗？”

我点头：
“好啊。”

我回答得太快，让沈东光不太高兴：
“珍珠傻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？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虽说我笨，但也不是完全不懂。
沈东光不是人，他是吃人心提升修为的妖。
可是又怎么样呢？
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对我好。

他轻轻在我脸颊上咬了一口，力道不重也不轻，然后叹气：
“啧，这么容易骗，让人都不忍心了。”

7

我和沈冬光就要成亲了。

不像当初与谢无尘那样，偷偷摸摸、无人知晓。

沈冬光的字写得极好，他亲手写了请帖，送到李家村的每一家人手中。

他的手也很巧，亲自剪了“喜”字，甚至贴到了大黄的狗窝上。

沈冬光做事周到，怕酒馆的人不小心，于是与我一起雇了牛车，亲自把酒运回来。

秋日凉爽宜人，牛车慢悠悠地走着，我们也不急。

沈冬光摘了一朵小小的黄花，别在我的鬓边。

车上的酒坛相互碰撞，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。

沈冬光含着一根狗尾巴草，枕着手臂仰望天上的大雁：

“真珠，我突然觉得……做个凡人，其实也挺不错的。”

成亲那天，前来的全是李真珠的恩人。

大黄高兴得汪汪直叫。

“真珠有了家，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。”
李村长抹了抹眼角。

“今日是大喜日子，别提这些了。”

刘婶看着沈冬光，笑得合不拢嘴。

“真是个俊俏的相公，真珠这傻丫头倒是傻人有傻福。”

沈冬光在袖下悄悄握住我的手，轻轻捏了一下。

拜完天地，我们还没来得及起身，一道剑气忽然劈碎了喜宴的桌案。

我认得那柄剑——是谢无尘的。

我回头，便看见谢无尘身着白衣，衣袂飘飘而来。

他脸色极差，像带着天威问罪的仙人。

宾客见状，全都四散奔逃。

当他的目光落在穿着红嫁衣的我身上时，谢无尘怔住了半瞬。

但很快，他恢复冷静，勾唇冷笑：

“李真珠，你真的要嫁给一个妖怪吗？”

8

谢无尘似乎总是能轻易让人心痛。

只一剑，他便毁掉了我与沈冬光辛苦准备半月的婚礼。

我们特地从镇上运回来的酒坛，尽数摔碎在地。

白衣飘然的谢无尘举剑直指沈冬光：

“他在骗你，他为你做的所有事，都是另有图谋。”

他说着，取出一件来自陵尘峰的法宝。

当那只发着微光的锦成人小说平台囊出现在沈冬光面前时，他半张脸再也维持不了人形。

沈冬光重重倒在一片狼藉之中。

半边是人，半边已成怪兽。

正如先生昔日所讲的妖怪故事一般——青面獠牙，兽齿森然。

“他是祸乱人间的凶兽饕餮，三年前被我师尊重伤。为了恢复修为，他需要吞食人心。”

我强忍着泪，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无尘：

“那又怎样？”

我的反应让他愣住。

最终，我再也忍不住，泪水簌簌而落。

那个一直轻视我、责怪我、厌烦我的谢无尘……竟伸手想替我拭泪。

他的声音柔下来：

“你真是个傻子，他想吃你的心，他对你所有的好……都是为了害你……”

我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，站到他的剑尖前：

“他是我的夫君。你要杀他，就先杀了我。”

“真珠，不要再迷糊了，不要被皮相迷惑。”

谢无尘握剑，眼深如渊：

“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夫君吗？你杀了他，师尊已经允我下界与你共度一生。我已经想通了——”

“我不需要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