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珠的光 -2

蠢货、笨蛋、傻子、呆子。
我早就习惯了他对我说这些话。
算了，人都已经走了，我也不计较了。

我正想着该如何说服沈同光替我
算账本，忽然一阵大风吹得门窗大开。我下床去把门关上。

一个像猫一样轻巧的黑影悄悄潜进了房间。
我还没来得及回头，一具灼热的身体已经紧贴在我身后。

耳畔响起一声满足的轻叹：
“……好香。”
“……怎么会这么香。”

是沈同光。

月光下，他的里衣带子松垮垮地落下，露出白皙细腻的皮肤，
妖媚得像个魅惑人心的妖精。

他那看似纤细的双手，却像猛兽的利爪一样死死扣住我的腰带。
他从后面拥住我，低声诱哄：

“珍珠，谢公子已经飞升了，你不寂寞吗？”

3

“不会啊，我还有大黄，还有后院那群鸡鸭鹅，热闹得很。”
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，轻轻问：
“可你呢，你冷不冷？”

他倚在门边，看着我替他整理衣服。
我全神贯注，丝毫没察觉沈同光在墙上投下的影子，
竟像一头巨兽正张口欲吞我。

沈同光歪着头观察，轻轻一笑。
那笑容美得让人心口发漂，仿佛要坠入梦境。

看他孤身一人来这儿，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，我便说：
“明天我去集市卖鸡蛋，再买两尺布回来给你做两件漂漂亮亮的衣服。”
想了想，我又补充：
“现在天冷了，先做一件冬衣。还得再买块红布，用来做成亲的礼服。”

穿好衣服后，沈同光又乖巧起来：
“珍珠，我饿了。”

好在厨房里有我提前准备好的面粉，用来包馅饼。
我和面，把锅架上灶，又往面里揉了些软糖，
擀成小圆片，两面煎至金黄。

秋日里，柴火燃烧的味道混着甜香，暖融融的。

沈同光撑着脸看我，目光紧紧追随。
我擦掉额头的汗：
“厨房脏，你出去等吧。”
“我要在这儿陪你。”

烛光映在他脸上，当闻到香味时，
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暗沉的光：
“等待食物熟的过程，比真正吃下去还让人满足。”

“小心烫。”我担忧地看他，“外面是烧焦了，不是脏。”

我害怕他会像谢无尘那样，
皱着眉看着焦黄的饼和我的手，
然后淡淡地说一句——
“脏。”

“怎么会脏呢？”

沈同光咬了一口糖馅饼，眼睛微微眯起，
笑容亮得像月光般清澈。

直到那一刻，我才终于明白他像什么。
像是一只由狐狸幻化而成的书生。

吃饱喝足后，他又缩成一团躺在我床边。
我甚至怀疑，下一秒他会不会伸出舌头，
去舔一舔那条根本不存在的狐狸尾巴。

“珍珠，讲讲你的故事给我听吧。”

4

“我的故事吗？”
“我没什么值得说的。”

“我叫李珍珠。五岁以前的事，我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
“五岁那年，李家村爆发疫病。父亲和母亲都去世了，只剩下我一个。”
“但长期高烧把我的脑子烧坏了。”

“邻里乡亲家家给我一碗饭，我才活到了六岁。”

农家人老实厚道，乡下的孩子也早懂事。
我捡枯柴、拾掉落的稻谷，甚至捡到了两只病鸡。

七岁那年，秋天的一场大雨里，我抱着两只病鸡，等着有人来认领。
“病鸡会传染病，没人要的。你拿回去吧。”

那两只病鸡被我养好了。鸡生蛋，蛋孵小鸡。

“老天不会让傻孩子饿死！你看，珍珠再傻也有养鸡的本事。”
“别人家的鸡不下蛋，李珍珠家的鸡还能下一对双黄蛋。”

十二岁那年，我捡到被孩子们用石头砸的“大黄”。
“你也没有人要你吗？”
大黄摇尾巴，呜呜地叫。

大黄的出现，就是我有了第一个亲人。

十四岁那年，我又捡到了谢无尘。
他的衣服破烂，人昏迷不醒，怀里还紧抱着一把生锈的长剑。

即便如此，也遮不住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，皮肤白净得像个仙人，如一朵不染尘泥的白莲。

那天烈日炎炎，我怕他被晒伤，就用两片大荷叶替他遮着。
我等了一整天，也没等到有人来对我说：
“这是不要的东西，珍珠你拿去成人小说平台吧。”

里长说过：没有人说不要的东西，不能拿，不然就是偷。

日落时，我左顾右盼，趁着夜色“偷”回了谢无尘。

我撑着下巴看他，看来看去都觉得可惜。
太可惜了！这么大的一个男人，说不要就不要。

我掰着手指头算：我家原本有三个人，是父亲、母亲和我。
里长说，三个人才算一个家。
现在我有大黄，再加上这个活生生的人。
那他做父亲，我做母亲，大黄做珍珠。
哈哈，李珍珠又有家了。

但谢无尘伤得太重。
我煮米粥煮鸡汤，一口一口喂他。

到第三天，他终于睁眼。
他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拿剑指着我，警惕地看着四周：
“这里是什么地方？你是谁？”

后来我才知道，他是凌尘峰的剑修，因为飞升失败才坠入凡间。
难怪之前老是打雷下雨，原来是凌尘峰的人在度劫。

谢无尘因为受伤，便留在我家，等五年后再一次向天证明道行。

我拿着谢无尘的剑，舍不得让他拿镰刀。
卖豆腐的刘嬷嬷常常取笑我：
“珍珠，不让你从小养大的相公干活啊？”

我摇头，擦着汗：
“他不是做农活的，这样反而累着他。”

“男人就吃白饭？好歹得给你劈点柴吧！”
刘嬷嬷哼道：“也只有傻珍珠把石头当成宝贝。”

“他……他不会劈柴，但他认字，是读书人，会帮我记账的，嬷嬷别担心。”

那是我第一次说谎。
谢无尘既不帮我劈柴，也不帮我记账。
他留下，只是因为发现李家村灵气浓郁，修炼事半功倍。

我端着鸡蛋羹放到谢无尘面前，讨好地看着他：
“如果五年后你还没回去，那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陪我一起过日子？”

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：
“我一定会回凌尘。到时候，我欠你的都会还。”

“你不欠我什么。如果方便的话……能不能帮我记记账？”
我低下头，小声道：
“我不会算账，总被骗。”

“傻子。”谢无尘冷笑，“他们为什么不骗别人，只骗你？”

是啊，为什么只骗我？
我想了一夜，也没想出答案。

但我总觉得，谢无尘不是讨厌我，他只是讨厌所有愚蠢的人与事。

因为第三年，他的小师妹施雨找来了。
我才知道谢无尘也会笑。

当施雨亲昵地挽住谢无尘的手时，我其实并不难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