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你 -3
- 那位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你
- 2025-11-19 02:49:14
时尚店今天像纳冬觉得应该的那样早早关门。原因有很多,有时是大雨、狂风、雷电,或者某天因为整天只有几位顾客零零散散地买东西而感到无聊,然后纳冬心血来潮想带绵素去吃点美味的东西,代替平常她只吃的那碗难吃的方便面——平日里小家伙仍然疯狂地津津有味地吃着,不管纳冬如何叫喊。
绵素出现到现在也已有一个多月。那天她躺在纳冬家门前,衣衫破烂,四肢淌血,没有任何身份证件……纳冬愣了几秒钟,赶紧把年轻女孩带进屋。天真可以,愚蠢也可以,纳冬只是想,如果不救这个女孩,她还有去路吗?!即使做了再坏的事而被折磨、追杀,现在她也正处于生死之间。一个女人,手脚柔弱,还遇到这样的境遇,又能伤害谁呢?!
“今天你有约会吧!早点关门哦!”——纳冬一边整理手提包,一边说道。
“是和男朋友约会吗,姐姐?”——绵素歪着头,调皮地问。
很久没见过男人了。自从和丈夫分手后,她一直孤身一人。有人问起,也只是敷衍回答,很少提起那短暂的两个月同居经历——在十年爱情后和前夫的快速分手。纳冬点头,腼腆地笑了。绵素似乎心领神会,兴高采烈地快步走到柜台拿起手提包离开,不忘丢下一句既关心又调侃的话,然后走了。
“不要太早回来了哦!”
绵素推门走进。今天的猫咪咖啡馆完全不同于平日。客人略显陌生,咖啡香气更浓,音乐却更加熟悉。通常,只有绵素喜欢听华语歌曲,与咖啡馆平常的音乐风格不同。通常只有绵素在场时,咖啡馆才会播放华语歌曲。而紫都只允许绵素自己选歌——这是他惯常的宠溺方式,特意满足一些特别客人的特殊喜好。今天还没见到绵素,紫都怎么会放歌呢?难道紫都猜到绵素会早到?还是他习惯了播放华语歌,现在也喜欢了?
带着惊讶和好奇,绵素迅速走向柜台,没有坐到平时靠墙的座位。
她碰到辰卡的目光,辰卡微微歪头抬眼看向刚出现的身影。那是一种探视的眼神,不让人反感,也不让绵素不舒服,充满善意。一个陌生人——绵素以前从未在这里见过——是新员工吗?她从未听紫都提过咖啡馆需要招聘。或者……咖啡馆换老板了?许多思绪闪过,使绵素更加紧张。辰卡似乎看出了绵素的慌乱,从她开始泛红的脸颊到异常的眨眼。辰卡主动微笑——温和的笑容,露出可爱的虎牙,像面对熟悉的人,或是将来会特别的人。至少,在这笑容之后,辰卡会在对方心中留下难忘的印象。
深棕色鳄鱼图案T恤,黑色牛仔裤,腰间系着像西餐厅员工一样的黑色围裙,使辰卡显得更男性化。绵素更慌乱了。她对自己的感受感到意外,通常面对陌生人,会因为这种沉默和凝视而不适,但今天,她只感受到一种极为舒适的熟悉感——对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。
“你是喜欢喝茶的小姑娘,对吗?”
辰卡的声音略低,不甜美,但短短的一句话加上深长的目光,给绵素一种特别的关心——或许少,但真诚。绵素还没来得及回答,无论是点头还是反驳,辰卡就移开视线,看着自己从玻璃壶倒热水进茶壶,然后平静地继续说道:
“也是华语歌吗,你?”
辰卡很美。她的美让人一见倾心,浓密的眉毛在白皙皮肤上格外突出,鼻梁不高但显示她聪慧。辰卡不多言行,这让对方好奇。她无意中让绵素从惊讶到惊讶,甚至不敢相信一个陌生人在十分钟内就了解自己这么多。其实也不算太多,除了名字和喜好,绵素也没保留其他隐私。然而,她全都知道!辰卡把茶壶放到小炭炉上——绵素每次来都会用的那套——然后移到角落,靠近标有“预定桌”的牌子,坐下。绵素站着愣愣地看着辰卡缓缓倒水泡茶,完全没注意自己充满疑问,不知如何开口,也不能直接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?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那个?”
正当她慌乱时,紫都出现了。听到音乐,看到绵素可爱的表情,忍不住笑出声,径直走向辰卡。
“让人家站着看你就行了吗,你这家伙?!”
“我还能怎么办?”——辰卡瞪大眼看紫都。
“平时多礼貌的,今天怎么这么奇怪?”
话音未落,紫都就拉绵素到辰卡面前。绵素吓了一跳,回过神来,放松身体让紫都带她坐到辰卡对面。有时候,只要学会放松,人生可能会把我们带向陌生而美好的事物。紫都看了绵素一眼,然后迅速把视线移向辰卡。
“辰卡!你朋友!”
雪河皱眉看着绵素和纳冬欢快笑闹的照片。翻过手里的一叠照片,脸上涨红,看到绵素似乎很快乐、很幸福,雪河无法接受。谁允许绵素脱离她的控制?!谁允许绵素如此快乐幸福?!多年来,雪河不断教导绵素,教她作为名门家族的女儿要如何行事,不轻易拥有幸福;尤其是家里的女孩,不允许拥有廉价的幸福。
雪河出现在白家已有二十年。她总是向所有人展示自己对绵素的爱。小女孩活泼地跑向雪河,称呼她“姨”——这是绵素从懂事起就被教会的称呼。即便如今,绵素也从未改过,尽管白军要求——更准确说是命令。雪河总是温柔耐心地劝告丈夫,安抚他。即使绵素不接受,雪河仍会像对亲生女儿一样爱她。因为绵素失去了母亲,也失去了所有母亲都想给予孩子的爱与保护。等到白军转身,雪河会投回给小女孩严厉的目光,那时绵素只能茫然接受,隐约明白姨不爱自己,但不懂原因。几岁的孩子,怎能理解比自己大几十岁的人的心思——如果幸运早得丈夫的爱,本可以生出一个与绵素同龄的女孩。
在雪河心中,绵素可以可爱,但不值得同情。雪河才值得同情。她年轻时暗暗爱慕白军,但白军从未回应。白军迷恋、爱慕绵素母亲——雪河好友——就像雪河爱慕白军一样。谁更多谁少,不确定。只确定白军可以忽视一切,忽视雪河——忠诚的暗恋者——一直默默等待。等待无望,等待一生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。等待白军不再爱绵素母亲,回应雪河的感情。荒谬!当被爱情引导进入迷雾时,谁能分辨幻象和希望呢?
然而,这不可能的事发生了。绵素母亲因重病去世。白军痛苦崩溃。如果说雪河等机会太久,那不就等于希望好友早离世?但机会真正来了,雪河绝不能迟疑。绵素需要母亲,白军需要安慰,需要有人陪伴他渡过巨大失落。于是,雪河名正言顺,成为妻子,成为她人的母亲。
“你好啊!”——辰卡再次露出刚才的微笑,甜美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。
“义妹!”——紫都挑眉,笑着看向辰卡。
辰卡用修长的手指勾住茶壶的小柄,灵巧地绕着圆盘上的小茶杯一圈倒满,茶杯颜色如翡翠,混合淡绿色,透出一丝浅蓝。辰卡拿起一只茶杯,轻轻放到绵素面前。
“喝茶吧,义妹!”
辰卡微笑着,特意强调“义妹”三字,像是在调侃紫都给无数曾经爱慕、追求过的女孩起的那个称号——那是一种象征亲密的称呼,即使不能再相爱,也无法彻底割舍的关系。
绵素还没适应这个新朋友,所以没有注意到紫都此刻略带愤怒又有些害羞的表情。
“姐姐……你叫辰卡吗?”
绵素突然想说些什么,但自从进门以来,她几乎没有机会开口;问完又低下头,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。明明紫都刚才已经介绍过名字了。平时绵素的应变能力去哪了?!她本不是那种容易慌乱、失去自信的人,即便面对异性;更何况这是位女性,她对自己的这份困惑也让自己难以理解。然而事实上,这位女性给绵素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感受,比她对紫都的初始感情还要复杂。
此刻,轮到辰卡有些尴尬,因为她总是自己选择称呼对象,从未被迫接受别人的称呼。也正因这种特殊的思维方式,她总主动接近他人,以便自己决定如何称呼别人。辰卡点头:
“辰卡还不知道你的名字!”
辰卡语气温和,开始引导对方按她认为合适的方式行动——至少对她自己来说是合理的。实际上,这也算是她的职业习惯,工作要求她养成这种习惯,而无形中,这个习惯也融入她的日常生活,轻松又自然。
“素!绵素!”——绵素还没反应过来,紫都插话。
“谁让你这么聪明啦?!”——辰卡转向紫都,语气带着责怪,与刚才对绵素的温柔截然不同。
绵素忍不住笑了,因为辰卡态度变化太快,还带着几分可爱。她隐约明白了辰卡怎么会知道自己。大概紫都向辰卡介绍过绵素——一个新来的女孩,喜欢喝茶,也喜欢听华语歌。但这没什么特别啊!像绵素这样兴趣的女孩并不少。那辰卡为什么会在意她?还是说紫都告诉她绵素像小孩一样哭笑无常,所以辰卡特别关注?或者……辰卡在观察她?想到这里,绵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,努力驱散自己略显疯狂和消极的念头。
“是的,绵素!不过,这段时间怎么没遇到辰卡呢?”
绵素心里还有许多问题,但这一刻,她只想知道,为什么自己来过这里一个多月,却从未真正见过辰卡。像辰卡这样引人注目的人,如果曾见过,绵素肯定不会忘记。
“孤独明亮如一颗星!”
辰卡没有正面回答绵素的问题——实际上,她一听到绵素的名字就无法集中注意力——便迅速而简洁地说道。如果有人偶然听到他们的对话,可能会以为辰卡给绵素起了这个名字。而不知为何,这名字带着一种孤寂的忧伤;虽然明亮、美丽,却让人感到悲凉。
紫都见辰卡对绵素有这样的反应,不由微微一愣。面对陌生人,辰卡很少表现自己。她总是极其细致地谦逊——倾听、微笑,偶尔轻轻互动,引导话题走向新的方向,让对方感到舒心。只有当她想要调情时,才会主动表现。难道辰卡已经对绵素有了特别的感觉?或者,辰卡疯了吗?!
紫都和绵素都盯着辰卡看。辰卡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,站起身,快步走向柜台,取出一个棕黄色纸袋,回到桌前递给绵素。
“这是你的茶!”
绵素微微脸红,接过辰卡手里的茶袋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却忘了感谢。紫都撅嘴,朝辰卡使眼色。
“哼!每次回来都不记得我!”
“冰箱里有大盒草莓!别自己吃,留给绵素!”——辰卡边说边准备离开,又稍稍停下脚步。
“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!”
雪河把带有蓝色花纹的陶瓷杯——杯口盖着同样花纹的顶盖——放在桌上,白军正专注工作。
“你喝吧,趁热!”
白军微微点头,停下手中的动作,端起已经稍凉的参茶,但仍足够温热,味道和功效未减。雪河走到白军身后,轻轻按摩他紧绷的双肩——一部分因年龄,一部分因沉重的工作压力。按摩间,她询问道:
“最近工作很忙吗,老公?”
白军放松身体,仰头,以动作回应雪河。结婚不到二十年,白军曾以为自己可以和雪河共同经营感情,缓解对绵素母亲离去的痛楚;以为绵素有了关爱照顾,就会不那么可怜。但这些只是白军内心的愿望,现实中,他只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工作,以挽救投资失败后的公司。多少人被柴米油盐的漩涡裹挟,肩负责任而忽视了自身的爱与需求?可能很多。
白军需要大额长期运输合同,以稳定顶峰集团的财务状况。皇廷集团是他唯一瞄准的对象。然而双方关系不够密切,无法保证皇廷集团接受投资,或至少签署合同。正当白军为多年心血即将崩塌而焦虑时,雪河给了他希望与信心,挽救了顶峰——白军从年轻时就创建的事业,即便父亲严厉反对。那时,白军坚持成立公司,毅然进入商界,而不是继承父业。更想证明父亲错了,错在认为他无法独自建立有地位的公司。尽管白军也不理解父亲为何总阻挠,为事情找出貌似合理的理由。
而雪河带来的机会,是顶峰集团与皇廷集团之子女的安排婚姻,看似美好,却不可避免让白军心痛——没有人能确定这场无爱情基础的婚姻的结局。雪河替丈夫安排一切,从媒妁、双方见面、婚礼筹备、宴会到婚后生活,她唯一要求白军做的,是通知女儿这场婚事。如果雪河亲自开口,白军眼中、世人眼中她完美妻母的形象将毁于舆论。
“要不,找人把女儿找回来?!让成人小说平台……”
雪河话未说完,就感觉白军肩膀僵硬,明显不同意她的提议。白军坐直身体。
“我自己会安排,你不用担心!”
当白军坐直,雪河的手从他肩上落下。她脸上流露出不悦,没有再说话,转身离开房间。
风铃“叮铃”作响,绵素和娜冬同时朝门口看去。辰卡出现了。不再是鳄鱼T恤,不再是牛仔裤,也没有腰间的围裙,而是穿着一套一如既往的优雅专业西装。绵素看到辰卡这身打扮,心里微微一动。辰卡在这套服装下,与绵素前一天见到的略显阳刚、带点风尘感的形象截然不同。不过无论辰卡哪种模样,绵素都心动,只是这两次的心动,竟然感受如此不同。
娜冬看了看绵素的表情,又快速瞥向辰卡,说道:
“你这儿哪有人闹纠纷啊,辰卡来有什么事吗?”
绵素这才反应过来,略微惊讶于娜冬和辰卡的关系似乎很熟悉。而且,辰卡的职业似乎并非普通调酒师。是律师吗?还是和法律相关的工作?绵素还沉浸在一堆未成形的问题里,辰卡已经走近她。
“辰卡来接绵素!”
绵素吓了一跳。辰卡来接自己?她没和辰卡约好,也没亲密到需要接送的程度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“接我啊?”——绵素惊讶道。
“嗯!可以走了吗?”
“你们……在约会吗?”——娜冬试探性地问。
绵素愣住,圆眼看向娜冬,再望向辰卡。她想看辰卡对娜冬这个奇怪问题的反应。
“辰卡是替紫都来接绵素的!”
辰卡回答,语气依旧温和,但没有任何异常情绪,只是传递一条需要传达的信息,并无其他含义。辰卡的目光仍未离开绵素。此刻,绵素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,也想起了自己和紫都的约定,轻轻呼出一口气,如释重负——一种奇怪、沉重却无名的情绪。因为,绵素遇到的所有事情,总有其理由,从未像前一天遇见辰卡时那样模糊难解;所以最好不要再增加任何无法解释的因素。
绵素点点头,走向柜台,拿起手提包,向门口走去——辰卡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并打开车门。
绵素乖巧地跟在辰卡身后。辰卡动作缓慢而从容,从裤袋里取出一串钥匙,轻轻按动。黑色汽车停在店门外约十米的空地上,黄色车灯闪烁。辰卡走向副驾驶,打开车门,等绵素上车。很久没有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回来了,但这次不同,非常不同。辰卡带给绵素的,是关心,而非责任。哪怕只是一个动作,但当情感加入其中时,本是微小的举动,会在接受者心里停留很久……
绵素看着辰卡完成一连串动作——关车门、绕到另一侧、打开车门、坐下、系安全带——不由自主地想着,如果辰卡是男人,一定会是极具魅力的男性。沉浸在思绪中,绵素自己还没系安全带。辰卡将头倚在双手上——此刻双手已放在方向盘上——看着绵素。
“你还没系安全带呢!”
绵素略显慌乱,伸手去找放在座位旁的安全带锁,拉开、调节、扣好。辰卡眼中看去,这份动作是纯粹的可爱,而非刻意卖萌。
辰卡对女性很感兴趣,也接触过许多女性。辰卡能从一个人的小动作——虽然微小,但能透露很多信息——判断和观察。观察、评估他人,是职业所需经验之一。通过紫都的讲述,以及初次见面,辰卡明白,绵素是那种古典型女性——简单、却深刻、真诚。辰卡启动引擎,瞄一眼后视镜,转动方向盘,将车缓缓驶出小巷。
“把那孩子带回这里!”
雪河在电话里说道,然后未等对方回答,就挂断了电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