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 阴 1 -19

“啊？不能归还尸体？为什么？”

“那是一个陷——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一个陷——”

“我们完全不明白。律，你到底怎么了？”

“他说归还尸体是一个陷阱。”林耸耸肩说，“他不希望你们把小竹的尸体送回安燕湖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唔，谁知道呢。”林笑了笑，看向律，“可能他害怕。因为按照传说，诅咒结束后，受害者会复活。”

春天，凌晨两点

大家上一次在这里聚集，是在学年开学的露营活动时，举办得像一场轻松的派对，为进入决定性的十二年级作准备。那时气氛欢快热闹，而现在，每个人的脸都紧张得让人害怕。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包，双手发抖，眼神四处游移，显示出他们都充满恐惧。雄将两个背包放在地上，望向雾气弥漫的湖面。

“哪个是我的？”

“红色的那个。”

“啊，谢谢你。”

凯背上酒红色的背包，目光投向湖面。不知为何，今晚的月亮异常明亮，连每棵树都看得清清楚楚，但这仍无法让他安心。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。他们准备了手电和LED灯，把湖边照得像个小型聚会场景。但没有任何欢呼声，大家都安静地坐成一群，避免回头看。

“诶，律和玉呢？”雄问，环顾四周，“我以为他们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？”

“啊，那件事……我们去便利店时，律突然被车撞了。”

“啊？！”

“嗯。玉陪他去了医院，金雅来了的话，玉就会回来了。”凯挠挠头，“不过说得吓人而已，其实律没事。那时摩托车开的很慢，好像只是腿上划伤了一下。”

“那就只有你一个人陪林来这里吗？”

“嗯，他也没惹事。我们坐公交来的。”

雄瞥向湖边大石旁的树下，杜林也正望向白雾弥漫的另一边。他的态度是怎么回事？——雄自问。他似乎根本不反抗，尽管知道如果尸体由操作者亲手归还，后果将由寻尸者承担。或者说，被诅咒者的结局不好，并不意味着必然死亡。右臂骨折是一个推测依据，但不知为何，雄仍觉得有什么隐约不对的地方。雄转头，嘉凯正给朋友发消息，头像是奶黄色。

“玉说必须在凌晨三点，对吗？”雄问，“差几分钟可以吗？”

“啊，她说那时没看时间，所以我觉得差一点没关系。”凯说，把信息转给朋友，“玉在路上了，律也一样。”

“也就是说……金雅也会一起来？”

“敢情如此。”凯看向树丛，“不过我觉得他们来不来也无所谓。玉已经处理完她的部分，律无论如何也是个例外……”

“例外？”

“他也能看到不真实的东西。”凯回头说，“就像林一样。”

雄有很多问题想问，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，尤其是只剩几分钟就到时间了。律能看到鬼吗？还是不真实的东西另有含义？他不清楚，这八小时的调查时间太长，一句话说不完。

雄环顾四周，感到肩膀有些沉重。如果他们在路上，大概三四十分钟后才能到，那时也已经过了换班的时刻。他对他们有点嫉妒，站在这里陪尸体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。但仔细想想，律迟到部分原因是被车撞，也能理解。

“嘿，”凯举手敲了敲手表，“时间到了。”

听到嘉凯的话，班里其他人也同时站起身。他们有些迷糊，深吸一口气提振勇气，拿着布包走向湖边。每人一个位置，十一名青少年紧挨在一起，没有人敢离开灯光照射的范围。十七名班级成员，十三人还活着，十一块受害者的尸体。

雄轻咽一口唾沫，从背包中取出自己负责的尸体部分。他处理的是上身的一部分——肩膀或类似部位——被厚布包好。没有血迹，也没有腐烂迹象；体重和触碰皮肤的感觉，是提醒他手里拿着的是人的尸体。黑亮的眼睛彼此相对，充满畏惧，他们跪下，用双手抬起尸体部分，却没人敢解开包裹。雄负责看时间，于是他把手表倒戴回去，盯着黑底上跳动的两个八格数字。

“还……三十秒。”雄说，避开看向雾气弥漫的地方，“二十九……”

凯跪在雄旁边，不自觉地转头望向唯一没参与归还尸体的朋友。杜林仍坐在树下，一条腿弯曲，健侧手撑着，轻靠下巴，看向雾气笼罩的安燕湖。LED灯映在他的眼中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
他笑了。

他在笑！“大家，等等！”

“现在！”

电子钟跳到零，大家立刻松开手中之物，让它自由落入湖水。风骤起，雾气瞬间涌向湖边，笼罩了12D4班的所有成员。雄吓得后退几步，四周的同学也一样。女生们紧紧抱在一起，困惑地看着雾气掠过。空气寒冷，雄穿了两件内衣仍觉得发冷，血液在胸腔中咚咚作响，他又向后退一步，准备逃跑。

然而，一切就此停下。整个湖面平静，没有任何动静。成人小说平台

“咦……”雄转过头，环顾四周，“所以…结束了，对吧？”

“结束了……”慧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
“等等，不…不…不！”

嘉凯突然抱住头，跪倒在地。他不断地痛苦地喊着“不、不、不”，声音逐渐哽咽。突然，琼安也一样。她猛地坐倒，眼神呆滞地望向虚空，抓住自己的头发蜷缩在地，害怕得发抖。两个人、三个人、五个、七个、九个……雄瞪大眼睛，看着每个人陆续倒下，被恐惧吞没。他转头看向大石旁，那里已经没有人了。

“喂，你们——”

一阵眩晕突袭，雄踉跄着坐倒在地。有一种东西，某种感觉，在他脑中爆裂，给了他零散的画面，并强迫他相信。

露营、安燕湖、凌晨三点，以及罪。

罪。

罪孽！

他看到自己像傻笑一样，内心混乱，想要抽身却不得不跟随，因为没有选择。他们曾一起安慰彼此，每个人都必须让自己的手沾上血，把同学的尸体切分。红色的血液染满枯叶，染红露营用的防水布，散发腥臭。他们用湖水冲洗血迹，把尸体分装到十七个布包中，让十七名成员各自想办法让尸体从这里“消失”。他们这样做，是为了帮助凶手隐瞒那场事故。

他们隐瞒班上同学的尸体，是因为——她“该”如此！

“那么…所有部位都齐了吗？”

凯勉强抬起头。此刻，杜林是唯一站得稳的人。悠然自若，完完全全健康。每当杜林靠近某人时，那人都会惊恐地望着他，双腿下意识后退，仿佛在躲避某种邪异。杜林蹲下身来到湖边，用左手拨动黑色的湖水。

“这是个陷阱！”凯大口喘着气，泪水咸涩地流下来，“他骗了我们！杜林骗了我们！根本没有什么后果会转嫁到‘寻尸者’身上！他只想在一个晚上把尸体全部归还而已！”

杜林低下眼睛，看着同桌。凯爬着后退，双手撑地，离开对方。寻尸者嘴角突然绽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。他站起身，用健侧的手将刘海拨到一边。

“怎么样？让你们自己推理然后行动，这招不错吧！”杜林开口，语气带着刺耳的讽刺，“你得承认半真半假的游戏挺妙的吧，凯！连你自己都信得一五一十！”

“妙？你妈的！”凯大喊，恐惧仍然在声音里徘徊，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你想干什么，把我们对潘玉竹的记忆改成那样？！明明……你才是死掉的那个人！”

风突然刮起，浓雾又迅速回笼。

嘉凯对所有人感知异常的确认，使一些成员开始站起身。不是悔恨，也不是胆怯。他们握紧拳头，调整呼吸，瞳孔缓缓收缩，如同真正的掠食者。雄表现得最明显。他甚至不掩饰恶意，眼中带血丝，闪烁着既恐惧又愤怒的光。嘉凯站起身，又退了一步。

“你想让我们一起死吗？”安泪流满面，“你要集体报复吗？”

“其实，我不在乎你们生死，但死了还被分尸展示，让我极度不舒服。”杜林眯起眼睛，“再加上安燕湖的那个妖怪。你们要是选别的地方洗血，我今晚就能早点睡。”

“你知道为什么整个班都站在建律那边吗，杜林？即便他根本不是这个班的成员？”凯气喘吁吁地问，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死成这样？”

杜林沉默片刻，扫视周围人的表情。恐惧、愤怒以及……厌恶。三种情绪混杂，再加上胆小的人谨慎的态度，让他明白大家都理解嘉凯提到的含义。杜林抬起头，直视对方眼睛。

“我什么都没做。”

“你……”凯咬紧牙关，“强奸了你的班主任！”
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踩在枯叶上嘎吱作响。玉和律赶到，紧随其后的是金雅——教导D班两年的班主任。建律停在大石旁，气喘吁吁，看向人群。

“嘿，你们知道吗？其实这理由挺合理的。”杜林看向三人，轻轻把手放在嘴唇上，“我也在想，到底是什么能让整个集体齐心协力隐瞒谋杀案，原来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影响了大家。”

“恶心。”慧皱起眉头，“别让我和你在一起！我根本不认识你这种人！”

“不，真的！活着才浪费啊！”杜林继续说，但这次他不再四处看，而是直视律，露出一个笑容，“让我猜猜？你也提到过追捕那个变态的事情吧？说只有变态才会理解同类的思维？”

律的眉毛轻轻皱起，把右手紧贴背后。

“你在说什么鬼？”凯质疑，“你做了那种事吗，杜林？”

“唉，谁知道，死人不会说话。”杜林答道，然后举手指向前方，“你最好把问题留给他。毕竟这是‘保留者’的噩梦。”

现在，焦虑的目光聚焦在另一名学生身上，处理尸体的人们脸上显露出担忧。律深吸一口气，缓缓呼出，放松肩膀，走向湖边。12D4班的圆圈迅速扩开，为他让出通道。律停在离杜林三步远的位置，面对面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杜林轻笑。

“我本该早点处理自己不真实的部分。”

话音刚落，建律突然冲向杜林，动作快得让对方无法反应。杜林惊讶，急忙防御，但仍被扑倒在地，部分头部浸入湖中。这时大家才发现律手里拿的是一把厨房刀。杜林惊慌举手，但刀尖穿过面粉状物和他的前臂，停在离脸只有几厘米处。恐惧刻入“寻尸者”的意识，同时伴随极度痛苦的尖叫。律拔出刀，继续挥舞。

“律！你在干什么！”凯大喊，冲向混乱中，“停——”

玉突然冲出，用装箭的弩对准阻碍的人。凯吃惊、慌乱又愤怒。泪水顺着这名高年级女学生的脸颊滑落。玉看着朋友，嘴撇开，缓缓摇头。嘉凯不得不后退，转头向后求助。

他意识到没人会来帮忙，因为金雅站在其他人身边，每当有人试图上前，她就伸手阻止。

“你——”一拳直接打向律的脸，带着泥土和碎石划伤对方皮肤，“不能杀两次人！放开我！放开我！”

然而毫无作用，建律依然压制住朋友，果断将武器刺向对方。这次，刀尖直接扎入胸口。没有尖叫，也没有还击。恐惧充满“寻尸者”的眼睛，对着凶手陷入绝望。

一刀、两刀、三刀。每次刀尖刺入朋友体内，律都哭泣，身体因胸口绞痛而颤抖。泪水顺着脸颊滑过鼻梁，滴落在奄奄一息的杜林眼中。当杜林的身体软塌，声音不再完整，律才停下手。头伏在浸血衬衫上，呜咽化作无望呻吟，痛苦万分。

凯和玉愣在原地，看着血流成线。雾气早已散尽，目视悲剧全景。忽然，建律的头猛地动了。他前倾身体，泪水淋漓，伸手拨开杜林脸上的头发。血液附着在“寻尸者”脸上，断断续续的呼吸成为剩余时间的标记。律俯下身，在杜林唇上印下一个吻。

“谢谢……以我不真实的样子回来。”

然后，他拔出刀，按住杜林的后颈，把脖子仰起，将刀刃抵在脖子上，猛然切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