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 阴 1 -17

“一是你，二是我们。你看，就算是你自己，面对这样的选择，也会选自己。每个人都不得不这么做。我真的很抱歉，真的！”

“我也抱歉。”

“抱歉。”

春天，下午两点

太阳被厚厚的灰色云层遮住，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后消散，让阴沉笼罩了天空。嘉凯站起身，伸手去开灯。但不到两秒，红玉立刻严厉要求关掉，因为教室没人时开灯会被巡查老师看到。嘉凯点头，把开关拨回，任由黑暗吞没剩下的几个人。

“不过……”红玉突然开口，“刚才他们约什么时候来啊？”

“十二点，但他们一致决定大约十点晚上集合出发。”嘉凯看了看表，回答道。“等会儿放学，我得找个地方坐下，学校到晚上七点就关门了。”

“嗯，我可以去学校附近的便利店，那边允许通宵坐着。”

建律下意识望向窗外，下方空间忽然显得异常空旷。现在是周末，所以对面教学楼几乎都关门，零星几间底层教室还有灯光。再远一些，他发现教师办公室也熄了灯。保安挂上门锁，告诉他大家已经回去了。建律轻轻呼出一口气，心里的负担放下了一些。

“咦？”红玉慌张地看着电脑屏幕，又转向旁边的人，“嘉凯，你的电脑好像没网了？”

“啊，因为我抢了下面教室的Wi-Fi，估计现在大家走了就断了。”嘉凯低头看着电脑说。“你有4G吗？开热点用一下。”

“我没注册啊。建律，能分享点Wi-Fi吗？”

“啊，可以，等一下。”

建律点头，把手机拿出裤兜，打开数据热点。教室近二十名成员，现在只剩下四人，嘉凯和红玉在教师桌上，电脑亮着，现在轮到红玉使用。三人用白色和彩色粉笔在黑板上记笔记，圈出线索，把零散信息连在一起，看起来就像侦探片里的调查板。杜林仍坐在中排前方的桌子上，手机光照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，他不想离开。

“建律！”

“啊？”建律吓了一跳，回头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它显示已连接，但没有网络！”

“咦？怎么会这样？”

建律拿出手机再检查一次。数据流量开着，但自己无法上网，也访问不了任何东西。他捂额头，手机余额不足以维持套餐。

“啊，我没钱了。”建律尴尬笑道，“待会儿去便利店再充。”

“Wi-Fi名是NHDL，密码是八个7。”

三人低头看着设备。杜林把手机放下，从背包拿出备用电池接上。

“什么？用吗？不用的话我就关了哦？”

“用！”红玉举手，“我来用！”

“记得还我一万越南盾就行。”

红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换成一丝不悦，她抬头，微微俯身看向坐在学生桌的杜林。

“真的吗？”红玉问，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像海那样算计了？”

“不，我只是讨厌而已。”杜林把手机放下，抬眼看她，“我可没忘你之前当众揭发我！干嘛大喊大叫，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一样。”

“我说错了吗？”红玉反驳，“明明你骗我，把庄推向死亡！如果你闭嘴，庄就不会知道我身边有人，她也不会说那种让人恼火的话！”

“我逼你参与那件事了？”

“你自己能独自面对那个不真实的东西吗？”红玉提高音量，“你才碰到那只鬼舌几秒就晕过去了，你知道被单独留下的感觉有多可怕吗？幸好我有建律帮忙找东西，才在夜里解决了那件事！不感谢就算了，你还想怎样？”

杜林下意识看向建律，微微挑眉，等他确认事实。建律有些尴尬，但最终点头，表示当时只是帮忙找男生写的资料，并不知道寻尸事件或半边鬼的事。

“抱歉打断你们……你说的‘碰鬼舌’是什么意思？”嘉凯皱眉问，“就是说那天你们遇到鬼，然后杜林……？”

“不，不是啦！我用手碰的！”杜林举手，五指张开挥动，“庄的不真实是一个半头的女学生幽灵，所以被攻击时，我反击脱身。你以为我怪异吗？”

“谁知道呢……我记得你曾说你很理性，从不在意外貌、种族之类……”

杜林抱住额头，用手指按压两侧太阳穴。

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——建律还微微晕乎。几小时前，这间教室里的人还分派阵营撕扯彼此，紧张得像审判现场，而现在他们竟能像朋友讨论问题般交谈。或许年轻，气不过就过，不重思考，能直接说出可能造成可怕事件的事情。建律想，他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这些人的想法。

但奇怪的是，站在NTX学校的教室里，他竟比坐在自己班级里更舒服。

“说这个可能有点怪……你们能多讲讲那些不真实的东西吗？”建律忽然开口，有些犹豫，但显得对刚才两人的讨论很好奇，“你说它们是幽灵？”

“准确来说，它们代表处理者心里的不安。”红玉肯定地说，“如果没有不安，就不会出现不真实的东西，对吧？”

“嗯。”杜林叹了口气，“应该是这样。”

“等等，这个话题值得深入啊！”

说完，嘉凯拿起抹布，把黑板前四分之一擦干净，然后提起粉笔写下他们正在讨论的主题——不真实的东西。现在嘉凯自愿当记录员，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讨论。成人小说平台

“根据我之前了解的情况，这些‘不真实的东西’代表着它们主人的不安，等主人死了，它们也会消失。”红玉说着，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滑动，淡黄色的光映在她脸上。“通常，主人自己是看不到自己不真实的东西的，除非精神有问题——像海那样，对母亲还活着产生妄想、幻觉——才可能看到。目前，只有那些卷入这件事的人，我指的是我们班的人，才拥有这些奇怪的存在。普通人想看到这些东西，必须喝杜林的血。”

建律和嘉凯都瞪大了眼睛，但各自望向不同的方向。

“喝血……？”嘉凯困惑，歪着头看她，“就是说平常看不到，但喝了血就能看见，对吧？”

“嗯，没错。”红玉点头，“不过杜林啊，我还是不爽你没洗手！”

杜林耸耸肩，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。

建律下意识看向黑板，嘉凯已经列出了四个要点：源自心理，主人自己若有幻觉，只有处理者才拥有，普通人可通过喝“寻尸者”的血来看。建律的目光落在杜林身上，虽然明白这些对自己意味着风险，但杜林依旧显得相当平静。

“还有什么吗？”嘉凯问，“哦，对了，问一下，那些不真实的东西对活人有影响吗？”

“有，啊……等下，好像没有吧？”红玉把手放在下巴上，“我注意到它只敢咬杜林，没敢靠近我。”

“是吗？”

“嗯，我试过了。虽然我一个人坐着，它也不敢攻击，只敢远远地咆哮。”

“不是你用弩射了它两下吗？”杜林嘲讽地笑。

“也有可能。”红玉耸肩，“幸亏有我在，不然你被鬼抓走可就惨了！知道该感谢我吧！”

杜林翻了翻白眼，转过脸去。

“态度怪怪的啊！”

“算了，它一直这样。”嘉凯安慰道。

“你呢，杜林？成为寻尸者后，你知道这些不真实的东西吗？”

杜林转过脸，这才真正主动看向建律，而不再借助之前的问题。建律轻轻呼出一口气，他背对着黑板，这样嘉凯和红玉看不到他的表情。建律感觉自己比坐在学生桌下的杜林高出一倍多，虽然平时两人的身高差不多。杜林轻轻叹气，放下手机，抬起头。

“我觉得能看到这些不真实的东西很自然。”杜林淡淡笑道，“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能看见它们。”

“它才不管呢，建律，别费力气。”红玉带着嘲讽语气说道，“黑板上的内容都是我去打听整理的。至于杜林，他说什么都不在意。”

杜林耸肩，微微挑眉。

“不过……我想问一下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变成寻尸者，杜林？”嘉凯皱着眉，显得担忧，“我的意思是……肯定有原因，你才被迫去收集庄的尸体，对吧？”

杜林看向教室里唯一的女同学，嘉凯问的正是她当晚在学校留下的相同问题。红玉回望他，似乎不打算替他回答。

“跟那个湖有关。”杜林抬头，“寻尸者不能睡觉，所以你可以理解，只要那些尸块没被完整送回湖里，我就不能停手。”

“不，我是说为什么是你成为寻尸者，而不是其他人？”嘉凯追问，面色紧绷，“你和庄本来并不熟啊？”

杜林再次耸肩，仿佛在说“我也没想过”。

“按照安燕湖的故事，女方家人是最想夺回女孩的人。”红玉突然开口，她坐直身体，开始滑动鼠标，“虽然现在的事情不完全一样，但我觉得可以从这个方向去推测。假如把庄设为女孩，那么男孩就是建律，对吧？我的意思是，夏娜对知道自己班上的男生和庄交往，也从未表现过兴奋，是吧？”

“啊？”建律眨了眨眼。

“嗯，没错。夏娜对庄的态度很不一样。”嘉凯点头，望向穿着不同校服的建律，“起初我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，因为庄总是对她假装亲昵。但后来仔细观察，我发现夏娜其实不喜欢她，每次她犯错，夏娜都要训很久。虽然有点不爽，但上高中后，大家都想要好成绩去升学，所以没人敢出声。”

建律轻轻抿唇，本该说点什么，但胸口一阵刺痛，让他只能选择沉默。

“事情开始对上了！”红玉提高嗓音，“男方家人开始死亡——对我们来说，意味着处理尸块的小组成员已经陆续死去，原因各异。但故事里的解决办法，我仍不太明白。女孩复活意味着什么？我觉得那是关键，但必须理解其含义，再对照现在。”

“是男孩的愿望吗？”嘉凯问。

“或者是真相。”

三人同时看向说话的杜林，杜林依旧用完好的手支撑下巴，露出淡淡的自信笑容。建律轻轻呼气，感到空气像被抽走。

“真相？”红玉轻皱眉，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的意思是，有可能……——”

话被打断，杜林突然弯下身，扶着胸口，咳得像被骨头卡住一样。

“唉，我猜你得自己去了解吧？”红玉皱眉，把手放在额头上，“真烦人。”

“他怎么了？”嘉凯慌了。

“不知道，但我问他的时候也这样。”红玉回答，瞥向手上带着石膏的杜林，“每次想透露什么大事时，杜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他，不让他说。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假装，但其实不是。”

杜林叹气，勉强坐直。

“那我不能通过问他来了解？”嘉凯皱眉，“唉，好烦啊，只好绕路，从源头找起。”

“哈哈，这种无力感，跟我当晚留在学校的感觉没区别。”红玉笑了，“如果早点跟庄的不真实接触，我就不必猜测它主人是谁了……”

忽然意识到什么，红玉打住了话，眼睛慢慢睁大，屏住呼吸，坐直身体。她的视线停在杜林那排桌子上，落在穿蓝色校服的他身上。

“杜林。”

“嗯？”杜林抬头。

“你……”红玉犹豫，“现在你还能看到谁的不真实吗？”

建律转过身，看向坐在教师桌上的两人。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杜林微微皱眉，冷笑，“你要说谁就直说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……建律的不真实。你能看到建律的不真实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