误嫁 – 6

  • 误嫁
  • 2025-11-14 07:32:36

6.

岁月悄然流逝,小院仿佛与外界隔绝,只有翠竹每日出入,采购食物和日用品。

半个月后,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在院中响起。

我正抱着望儿坐在廊下,那脚步停在我面前,带着迟疑与羞愧。

“如意。”他轻声呼唤。

我转过头,带着一丝怨气说:“你是谁?”

他叹了口气:“如意,对不起,我来晚了,二郎已经回西北了,你不要害怕。”

我抬头,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: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

我将望儿放下,踉跄着站起身,扑进眼前的怀里:“夫君……”

他的身体僵了一下,立刻紧紧拥住我,反复在我耳边低语:“如意,对不起……是我无能,让你受了委屈,都是我的错。”

我依偎在他怀里,静静聆听。

良久,江时宇稍微松开怀抱,为我拭去泪水:“跟我回府吧,一切都结束了,重卿只是奉旨回西北服命,短时间内不会再回京城。”

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:“不,我不回去。”

我缓缓摇头:“我和孩子们在这里很好。”

江时宇沉默片刻,最终叹了口气,没有强求:“随你,只要你心安,无论在哪里都好。”

自那以后,他来得更频繁,有时白天,有时夜晚。

他会检查祁儿的功课,也会抱着正在学说话的望儿,或与我静静用餐。

只是,每当他试图更亲近时,我总会巧妙地回避。

江时宇察觉到我的抗拒,动作总会停顿,语气似乎已明白:

“我明白,如意,我不急,我们慢慢来。”

江时宇以为我因江重卿的强迫而产生心理阴影,需要时间平复心情。

我垂下眼,不作解释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,一天夜里,我算计他应该在书房处理公务,于是煲了一碗补汤,叫翠竹搀扶我过去。

书房门微掩,里面传出江时宇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,似乎在商议某件事情。

我示意翠竹保持安静,正欲伸手敲门,陌生男子的声音突然清晰几分:“重卿,陛下令你即刻启程,为何拖延?是不是因为你兄长?但你兄长的病只有西北的神医能治,为何不带他同行?”

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。

翠竹也听到了,支撑我手臂的手突然收紧。

我快速稳定呼吸,轻轻摇头示意她。

屋里的人似乎浑然不觉有人在外面,谈话继续。

“我不知道你们兄弟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站在生死边缘,其余都是小事。”

“你兄长的病情进展很快,再拖延,恐怕无药可救。”

“重卿,听我一句话,快带你兄长走吧。”

……

我拉着翠竹,默默退回屋内。

“小小姐……”翠竹声音里带着惊讶。

“没事。”我打断她:“今天的事,就当没听到。”

“是。”

——

不久后,江重卿来向我告别:“如意,西北军务尚未完成,陛下另有旨意,我需前往西北一趟。”

我紧握他的衣袖:“西北?你的身体能承受吗?”

他沉默片刻,轻声道:“没事,只是旧病复发。”

“这次要去多久?”我沙哑地问。

“一到两年。”他伸手似要触碰我,最终只是帮我整理衣裳:“在家等我回来。”

我哭着点头,送他到院门口。

听着马蹄渐行渐远,我擦干泪水。

他说,让我等他。

可依靠的是什么呢?

又过几日,恰逢祁儿生日将至。

我吩咐江时宇留下的护卫队队长,带几个人去远一些的集市,买一些孩子喜欢的糕点和玩具,挑最好的,不惜银子,哪怕多花时间也无妨。

护卫队奉命出发。

院子里只剩下翠竹和我们母子三人。

我拉着翠竹:“快点。”

我们早已收拾好几件简单的行李。

翠竹抱着望儿,我紧握祁儿,迅速从后院侧门离开,登上一辆不显眼的蓝布马车。

车夫挥鞭,马车咯吱咯吱向城门方向行进。

一路颠簸,祁儿有些害怕靠在我身上,望儿则在翠竹怀里打瞌睡。

直到离开京城,我才长舒一口气。

我终于完全脱离了那座牢笼。

我已看清一切。

玉冰只是听命于江重卿。

那天夜里,她把我从小院带出,送到此处,也都是江重卿安排。

他趁江时宇病重无法阻拦,布下此局,想囚禁我,冒充兄长,让我误以为安全,从而安心留下。

成人小说平台 每次他到小院看我,即便模仿江时宇的语气极其相似,连翠竹几乎都被蒙骗,但我的心很清楚。

因为祁儿总偷偷对我说:“娘,凶恶的父亲来了。”

孩子的直觉很准确,他们凭纯粹的感受辨别善恶。

我不想回府,正是因为在那高门深院中,每一步都难以行走,根本无法策划逃离。

而在小院里,借助江重卿自以为正确的保护,我反而有了机会。

我早已吩咐翠竹,趁每日上街的机会,将多件珍贵首饰典当,再加上店铺收入,积攒了一笔可观的银子。

我一直忍耐,假装仍被蒙蔽,假装惊魂未定需要安慰,就是为了等待时机。

如今,时机已到。

即便被沈家寄养在庄园,未受重视,但礼法与廉耻我知晓,奶母也教过我。

女子不可侍奉两夫,这是最后的界限。

我也已看清,江时宇温柔的外表下,是懦弱。

江时宇是兄长好,却重视家族荣誉,不愿完全反目于弟弟,甚至可能真有意为了兄弟和睦而打算把我让出。

江时宇爱我,但这份爱,比不过他对江家和弟弟的复杂责任。

至于江重卿,也不是真心爱我。

那只是占有欲与得不到的执拗欲望。

若他真的离不开我,早就千方百计求婚,而非只是催促兄长通过书信。

若他真的有责任感,大婚之日早就不顾一切抢亲,而不是等两年后,用卑劣的冒充兄长来夺取我。

在他们兄弟眼中,我从未是活生生的人,只是一个有趣的玩物,他们争夺的对象。

——

马车一路向南,颠簸行驶一个多月,中途甚至更换过停留点,最终停在江南一座远离京城的小镇。

此地气候温和,民风淳朴,无人知晓我们的身份。

我用随身银两租下河畔一处小院,与翠竹和两个孩子安稳生活。

我学着自己料理一切,虽眼盲,但耳、鼻与指尖灵敏,遂学着开起化妆品店。

生意很好,也算有了固定收入。

约一年后,翠竹从集市归来,低声对我说:“夫人,今日奴婢……听人谈论京城江家的事。”

我正涂粉的手僵住:“说什么了?”

“说江家兄弟似乎都去了西北,京城的弟弟府几乎空了,还说……江大公子身体似乎完全衰败,正在西北寻找名医。二公子似乎也已辞去军职,好像在身边陪护……”翠竹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
我沉默片刻,继续手上的动作:“与我们无关了。”

我的世界很小,只有这个小院,只有孩子的笑声在耳边,和鼻尖的饭香。

这样就够了。

我名如意,经历波折,如今,终于可谓真正如意了。